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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我們要不要換個船,我瞧著這船它有些小?!鼻b搓搓手嘿嘿笑著,尾巴似地跟在澹臺蓮后頭,拼了命想要攔住他師叔的步伐。 澹臺蓮一愣,旋即冷然凝眉低聲道:“這船確實是不大,但若想找出條能容下你的船,不肖說今夜,這輩子怕是只有這一艘?!毙聪蚰抢哮d子施了一禮,走了上去。 曲遙看了眼寧靜舟,寧靜舟沉重嘆息了一聲,拍了拍曲遙的肩膀,亦跟著走了上去。 “曲兄臉色為何這樣差?可是和這船上之人有什么隱情?”師憫慈皺了皺眉頭,輕聲問曲遙。 “無妨?!鼻b抹了把臉:“只是我今日若真的不幸殞命于此,還請師道長將我骨灰撿撿,找個綠水青山的地方埋了?!?/br> 曲遙說罷,烈士一般,咬牙上了那花船。 時至如今,曲春遙只能盡力隱瞞,打好馬虎眼,努力將自己和這船上的三個姑娘撇清關系。 然而跨進那賊船的第一秒起,曲遙便發現自己所有的夢想都已然變成了泡影。 花船內,澹臺蓮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生了根一般,他瞇了瞇眼睛,眼中光芒勃然銳利起來,譚冬蓮一言不發地看向那船艙上被裱起來的一樣物事,似乎已然陷入某種化境。 但見那船艙上,用鐵釘死死釘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刻著繁復美麗的海水江崖紋,又墜以冰蠶絲所制的流蘇。 牌子上頭,書著鐵鉤銀畫的“寧靜舟”三個字。 曲遙腦袋里頓時“嗡”了一聲。 若將一塊寫著人名的銘牌釘在船艙上,這多少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然而那牌子下頭,正好墜著一幅點題的對聯。 “嫖.娼不給錢,生娃沒屁.眼?!?/br> 澹臺蓮一字一句的念完,之后默默回頭,眼神里仿佛有萬鈞之劍,劍尖所指即將成為一片尸山血海,那肅殺無比的眼神直直射向了寧靜舟。 寧靜舟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面無表情,旋即轉身看向身后已然滿頭大汗渾身哆嗦的曲遙,眼神里無悲無喜。 澹臺蓮瞇了瞇眼睛,在那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么。 之后那銳利如劍般的眼神便跨過寧靜舟,直直地刺向哆嗦的曲遙。 曲遙只覺心頭一冷,差點跌進河里。 師憫慈皺著眉頭看了那銘牌半晌,道了句:“嗯?這寫的不是……”然而下半句還沒出口,便被曲遙死死在鞋面上踩了一腳,疼得師小道長直接把剩下半句話咽了回去。 “呦,姑娘們都進來了?!蹦抢哮d子吐了個煙圈,發現氣氛有點不對,似乎這幾個姑娘都在看向某處,老鴇子順著他們眼光看去,便看到了墻上掛的那塊銘牌。 “哦,這塊牌子你們有所不知?!崩哮d子看見這塊假銘牌,突然磨起牙來,咬牙切齒地冷聲道:“這塊牌子上的這個人,若是被老mama我抓出來,定要活活褪了他的毛,閹了這個小畜生……” “不不……老mama……”曲遙上前一步趕緊道:“大家時間緊迫,我們姐妹幾個正缺人收留想要拉活,不如我們談談工作談談理想……” “嗯?!睂庫o舟面無表情落井下石:“反正這段故事咱們肯定能聽上,也不急于一時?!?/br> 曲遙瞇了瞇眼睛,發現他那曾經老實憨厚,勇敢正直的師兄如今已然學壞了。 這老鴇子不接客時,瞧著說話的語氣和神情與普通老婦倒是別無二致。這老鴇子敲了敲水煙袋道:“我是看你們幾個人多,買一送三來的合算才讓你們上了我的船。你們幾個瞧著膀大腰圓身強力壯,打打雜照顧照顧病人當力工倒也來的劃算?!?/br> “打雜?”曲遙一聽雞王夢破滅,立刻上前一步道:“mama這是看不起我們姐妹?我們姐妹若要論起賣酒接客,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那老鴇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曲遙,又看了看他那張畫的半糊不糊的臉,哼哼一聲道:“你當這邗溝上的采花客們都是瞎的么?畫成這樣接客,不把人家嚇個半死,倒訛我的錢就不錯了……” 曲遙剛想反駁,卻是在這時,船艙內傳出“嘩啦”一聲,那是瓷盞摔在地上碎了的聲音。 緊接著,一股并不好聞的藥味飄散出來。 “芝兒,芩兒,怎么了?”老鴇子皺了皺眉頭,抬高聲音向那船艙內問道。 “mama?!蹦莻€有點對眼兒的名叫芝兒的姑娘略帶歉意地探出頭來道:“方才是我上藥不小心,‘黑糊糊’他疼得厲害,不小心碰碎了藥盞……” 曲遙向那船艙內看去,但見那艙內的甲板上似乎鋪著一床散發著焦味兒的,發黑的床褥,褥子上似乎是躺著個人。 曲遙在看到那個人時愣了愣。 那個人,幾乎渾身都纏滿了繃帶。 可那焦黑被子的一角下,卻露出了那人沒纏繃帶的半截小腿。曲遙一見,但覺心中一顫。 那截小腿,已然被火燒的焦炭一般,碎瓷片旁邊是換下來的半截紗布,上面盡是黑糊的,帶著血絲的□□。 被褥旁邊,那個齙牙的叫“芩兒”的姑娘正在用手一點點把淡黃色的藥粉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來,然后再一塊塊撿起那些碎掉的瓷片。 “一個瓷盤子現在都賣四文銀子!別說那治燒傷的藥了!現如今什么都漲價!就你們不漲價!一個個粗手笨腳,能不能小心點兒???” 老鴇子開始抱怨東抱怨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