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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覺告訴他,肯定沒好事。 澹臺宗煉看著曲遙癟著嘴喝著那碗苦藥湯,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講道:“大舜皇帝已已經給我修了封書信,大體是痛斥蓬萊毫無作為,放著妖邪戕害皇子,總之是要借著景倚淵的由頭向蓬萊發難?!?/br> “嗯?!?/br> 曲遙點了點頭。 “大舜皇室的太桓宮如今已有了行動,那大舜皇族的大國師,師卻塵,已經以星軌之術造好了龍驪長艦。據說這長艦由昆山御神木所造,長艦有三百丈長,可容納數千人。那師卻塵是個不世的器修天才,他親自繪制的圖紙監工,才造出這等世間奇跡。這長艦以長風為動,以星月為精,本身算是件法器。這數千兵馬正浩浩蕩蕩地從東海出發向蓬萊靠近了,按時間算,差不多還有三個月就能打到蓬萊了?!?/br> “嗯?!鼻b無精打采,半晌之后…… “嗯??????” “打到蓬萊?!” 曲遙險險從那床上跳起來:“他們是來干嘛的?興師問罪???” “皇帝的兒子死在了蓬萊,我們總得有個交待,況且人家還巴不得抓我們的把柄。誰不知道諸仙門之中,蓬萊是最有老底兒的,誰家過年宰羊不宰最肥的?” 澹臺宗煉攤手,一臉‘這事不賴我’,這位看起來高高在上的仙者最喜歡用樸素平實的例子向弟子們解釋萬事萬物的真理奧義……曲遙在那一刻有一絲迷茫,迷茫這個有點逗比的半大老頭究竟是怎么當上掌門的。 “所以呢?宮主您總不能坐以待斃吧?”曲遙顫聲。 “自然不能,你要知道遇上這種事,就必須要甩鍋。所以我們必須找一個英俊勇敢,堅韌頑強,樂觀正直的人來挺身而出,把這口鍋接下來?!卞E_宗煉義正言辭。 曲遙嘴唇翕動,不安的預感越發強烈。 “那這個英俊勇敢,堅韌頑強,樂觀正直人……是誰……”曲遙此時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他終于坐實了剛剛心中那不祥的預感。 “這還用問么?現下蓬萊第三代弟子中,論英武,論雄才,論相貌,除了我曲遙大徒孫,那還有誰???”澹臺宗煉緊握曲遙肩膀贊揚道。 曲遙顫了顫,一口老血噴濺了出去。 “徒孫,你現在的弟子籍已被注銷了,訃告亦發出去了,總之在外人那兒,你已經死了。不過訃告里用的非你大名,乃是你表字徑遠,故而你以后還可以叫曲遙。訃告說,曲徑遠里外通敵,與那東海之下蛟族狼狽為jian,戕害大舜十三皇子,如今已被天雷劈的渣都不剩?!?/br> 曲遙晃了晃身子。 “宮主,我覺得我不像你徒孫?!?/br> “我像你孫子?!?/br> 澹臺宗煉手一揮,兩個弟子飛速上前,為曲遙心臟復蘇,幫著曲遙把那差點咽下去的氣再接上。 “總之,你得先出了蓬萊躲一躲,等風平浪靜了再回來?!卞E_宗煉繼續收拾那盆劍蘭,不緊不慢道:“反正你也不消停,最近不是總偷偷摸摸的找什么東西么?此番正好放你名正言順地出去,不也算是件機緣?” 曲遙愣了。 澹臺宗煉沒有看他,可明顯話里有話。曲遙這才想起來昊天鏡和那千辛萬苦得來的隕生玉碎片,他趕緊摸向懷中,卻發現懷里空無一物。 曲遙的腦子“嗡!”的一聲。 “年輕人啊,毛毛躁躁,找東西?”澹臺宗煉笑著看向曲遙這里,眼中是隱隱的精光。 接下來,那看起來不過而立之年的長髯的男子放下剪刀,摸進袖子,將一柄銅鏡和一塊被紅繩穿起的玉石碎片拿了出來。 “找這兩樣東西?”澹臺宗煉微微一笑。 曲遙頓時心下一片清明,他仿佛一瞬間突然明白了澹臺宗煉做這一切的緣由。他看向澹臺宗煉那純黑色的瞳仁,那瞳仁中仿佛有一片幽深的水澤,不可見底。曲遙愣了許久,半晌之后問了個自己都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宮主,您不怕……我做出什么壞事來么?就是那種……很壞很壞的事情……” 此言一出,室內寂靜了片刻。 澹臺宗煉默了默,玩世不恭的神情逐漸從那張臉上褪了下去。 “怕?!卞E_宗煉看著曲遙那雙早已不再清澈的雙眼,點了點頭。 “我很怕?!?/br> “可不得已?!?/br> 澹臺宗煉的聲音突然沙啞了起來。 那一瞬間,曲遙似乎看見了澹臺宗煉眼中的那水澤之下藏匿著的巨大的悲哀和無力。 曲遙那一刻突然想起了澹臺宗煉擋在白秋涯身前時的模樣,風和雷似乎要把這個不再年輕的男子撕個粉碎,可他就是倔強地護在那白龍身前不肯退讓半分。 即便最后,他還是脫力跪倒在地,頭顱低垂,須發無力地飄動,頸間系的龍華衿素來潔凈無限,可此時卻落在泥地砂石里,染了塵埃。 澹臺宗煉那時垂著頭,叫人看不清神情。 曲遙從前世起就對這個蓬萊宮主的感情很復雜,他時而無厘頭平易近人的很,時而又高高在上冷酷無情??蔁o論怎樣,只要一提到蓬萊宮主澹臺宗煉,大家就覺得安心,仿佛只要他在,蓬萊便安然。就算他躺著睡大覺,蓬萊也絕不會被邪祟侵犯,因為他是那樣強大,天大地大,不如澹臺宗煉大。 他在,蓬萊即在。 這人是蓬萊的化身,是蓬萊的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