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發現，大多數人還是面帶感激的，帶頭鬧事的，也就那么幾個，大都是年輕人。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越是到危急時刻，越能看出人性如何。

    她走到劉院判和楚老先生面前，問他們倆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劉院判的手腕扭傷了一下，別的倒沒什么，只不過一臉憔悴，實在讓人心里不忍。

    “您辛苦了這么些日子，如今方子也顯效了，就去歇上半日吧！”

    她聲音不低，每個人都聽清了。

    那些著急看病吃藥的不禁有點急了，莫顏看都不看他們，“您再急也得先顧著自己，沒人心疼您，就自個兒心疼自個兒，不然病倒了，自己受罪不說，別人還以為您是故意偷懶，不顧病人死活?！?/br>
    “……”

    那些人面現羞愧，張張嘴，又不知道說什么。

    季林也有些不高興，扶著劉院判，“老師，您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我會按照您的方子來，不會有失?！?/br>
    “是啊，老哥，我也在這里，”楚老先生也在一旁勸。

    “也好，”劉院判最終點頭，“那我去睡上兩個時辰?！?/br>
    莫顏安排人送走劉院判，轉頭看向這些人。

    大約有百十來號，老人占了三分之一。

    “老人身體差，染病的機率和惡化的機率都大一些，劉院判挑著這樣的人先治，控制住源頭，沒有錯。要治的，就按規矩，聽從指揮，不想治的，就退后！我們是來幫助大家，不求回報，但也不是來喂白眼狼的！”

    莫顏字字鏗鏘，把這些人臊得臉guntang。

    “話也不能這么說，我們是朝廷的子民，這里又是霞光鎮，是無上皇保衛過的，太上皇出生的地方！朝廷應該管我們！”

    有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人出來，他穿著布袍，頭發梳得整齊，臉也洗得干凈，和其它灰頭土臉的人相比，看起來清爽不少，也帶著一股書卷氣。

    季林低聲向莫顏介紹，“此人姓馬，叫馬松，是馬家的旁支，馬員外算是他的遠房堂叔，他是個秀才，因為有點學問，號召力還挺強的，剛才鬧事的人就是以他為首?！?/br>
    莫顏略一點頭，看向馬松。

    她一時無言，即便隔著面紗，還是讓人覺得，那雙眼睛平靜無波，卻有一股迫人的壓力。

    “馬秀才，是吧？”莫顏緩緩開口，“既是秀才，就該知道些道理。這里是霞光鎮，沒錯！正因為是霞光鎮，朝廷這么多年，無論是無上皇、太上皇還是皇上，乃至現在的太子殿下，都極為重視，減免賦稅，發展商貿，哪一次不是以霞光鎮為先？

    你們出去打聽打聽，休說其它的鎮子，就是邊疆大城，哪個有霞光鎮的待遇？多年的君恩你不放在心上，是為不忠！

    你是馬家的旁支，現在站的也是馬家的地方，馬員外于私是你的親人長輩，于公給你們提供地方吃住是你的恩人，眼下要先給他吃藥治療，也是看他年事已高，并非因為他的身份，而你不只維護，反率先阻攔，是為不孝！

    不忠不孝之人，還考什么功名，談什么大義！若是無上皇在，知道自己保衛的有你這么一號，也得先一劍扎死你！”

    她字辭鋒利，一氣呵成，把馬松罵了個狗血噴頭，偏叫人還無從反駁。

    在一旁的馬員外只覺得心里痛快，剛才的憋悶一掃而空。

    馬松一張白臉漲得通紅，“你……無知女輩！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與你何干？本小姐的名字你不配知道！”莫顏毫不客氣回懟。

    馬松眼睛死死盯著莫顏，眼里迸出狠光，好啊，哪來的瘋女人，當眾讓他出丑，那就別怪他不客氣，看看今天到底誰笑到最后！

    他給幾個同伴遞了眼色，幾個人心照不宣的排到最后。

    鬧這么一通，秩序好了許多，季林也是個手腳麻利的，也得了劉院判的真傳，和楚老先生配合得極好。

    很快，該喝的都喝了。

    最后，輪到馬松一干人等。

    莫顏冷眼旁觀，包括馬松在內，一共七個人。

    她不動聲色，到他們的時候，什么也沒說。

    喝完藥，大家各自休息，等著藥起效。

    季林和楚老先生也不閑著，開始準備下一次的藥，也等著看這些喝了藥的人有什么反應。

    約摸一柱香的功夫，有位老人開始發汗，楚老先生急忙過去把脈，又仔細詢問，確定無事，讓他安心。

    這邊話音還未落，忽然馬松身邊的一個人“哎喲”大叫了一聲。

    緊接著，他雙手捂著肚子，“我肚子好疼……??！疼死了，擰腸兒疼！”

    馬松裝模作樣的扶住他，“怎么回事？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疼死了！”那人一邊嚎著，一邊像是站不住了，順勢滾到地上。

    另一個人也開始“發作”了，“哎呀，我肚子也疼，啊，疼死了！”

    馬松又著急的去扶，但于事無補。

    最終，連馬松自己也擰眉咬牙，一臉猙獰的疼起來，他好歹是個讀書人，沒滾到地上，單膝跪地，還甩了一下頭發。

    嘖，莫顏忍不住勾唇，還挺在意形象的，跪都要跪得風流瀟灑。

    剛開始的季林和楚老先生也嚇了一跳，急忙過去瞧，可慢慢也覺得出不對勁來了。

    他們這藥，即便是治不好疫癥，也不該吃出人命，這樣捂著肚子，疼得打滾，是絕不會有的。

    他們氣得青了臉，卻不知道該如何說，眼看著剛剛穩定下來的局面，又開始有sao動。

    街對面的一座茶樓上，一間包廂的窗子正對著這里，一人喝著茶，把剛才發生的事都看在眼里。

    他嘴角含著笑，對身邊人道：“這些人都沒有問題吧？”

    “主子，您放心，都是些流氓無賴，還有兩個是叫花子，起哄鬧事，最是擅長不過?！?/br>
    “那就好，我要的不只是藥方不起作用，還要引此sao亂，越亂越好，鬧到太子都穩不住，明白嗎？”

    “您放心，保管錯不了，神仙也治不好裝病的人不是？天材地寶吃進去該沒用還是沒用！”

    “嗯，”他看向戴著帷帽的那個女子，眼底閃過危險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