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先生見自己一句話把人家姑娘給惹哭了，不禁有點慌。

    莫顏把帕子遞過去，“慢慢說，別哭?！?/br>
    阿素接過帕子，低頭輕訴：“我家在霞光鎮，夫君早亡，只有一個兒子跟在身邊，我平時就是給人漿洗衣裳，做點針線繡活什么的為生，雖然清苦，但母子相依命，日子倒也過得去?！?/br>
    “可誰知道……突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好多人都染了病，到處尸橫遍野，實在太可怕了，我和兒子都差點……我們周圍的鄰居們，每天都在死……”

    她哀泣不止，淚流滿面，低低的聲音顫抖，在車廂里散開，讓人不禁心驚膽顫。

    楚老先生吞了口唾沫，“怎么……這么嚴重嗎？不是朝廷已經派了人去嗎？”

    “呵，他們？他們哪里是做事的人？無非就是做些表面功夫罷了，每天都縮在衙門里不出來，也不讓人進去……那些死去的人太可憐了，我都不忍心看……”

    阿素又哭起來，跟淚人兒一樣。

    楚老先生眉頭緊鎖，心里隱約有了火氣。

    一直沉默的莫顏抿了口茶，“那你這是跑出來求生的？你兒子呢？沒帶著？”

    阿素抹了抹淚，“我把兒子交給鄰居照顧，我跑出來……”

    “交給鄰居？你不是說鄰居每天都在死人嗎？你不怕他們傳給你兒子??？你難得出來，怎么不帶著他呢？”

    “我還要回去的……”

    “還回去？難得死里逃生，怎么還要跳回火坑呢？”

    “我……”阿素咬了咬嘴唇，“那些官兵封鎖了城鎮，每天都要查點人數，要是發現誰逃了，抓到會被打死的！”

    “既是封鎖了城鎮，那你是怎么跑出來的？不是說朝廷的人都在衙門里藏著不出來，官兵又是誰的人？”

    阿素：“……”

    她吞了口唾沫，垂下眼眸，睫毛上掛著淚珠，燈光里瞧著無比可憐。

    楚老先生漸漸冷靜下來，問道：“那些人都有什么癥狀？發熱嗎？還是有腹痛？或者四肢酸痛無力？”

    他問得又快快急，阿素聽他說完，遲疑著回答：“他們發熱……渾身無力氣，走不了路，有的確實有腹痛……”

    楚老先生的眉頭擰得更緊，還想問幾句，莫顏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你現在醒了，打算怎么辦？我們是要往霞光鎮的方向去的，你若是不想回，那就請下車吧?！?/br>
    阿素瞪大眼睛急聲道：“你們要去霞光鎮？不行的！沒有護身符，你們去了也是走不出來的?！?/br>
    楚老先生納悶，“什么護身符？”

    阿素解下腰邊的一個錦囊，十分珍視的雙手捧著，“這是金光道長給我的，我正是因為有這個護身符，才沒有被傳染上，我這次冒險跑出來，也是要去往道觀，向道長致謝，向真人還愿的。只是我很少出鎮子，迷失了方向，又沒有帶著干糧，這才暈倒在路邊?！?/br>
    莫顏微微挑眉，適時露出吃驚的表情，“金光道長？這么厲害？有了他的護身符就能不被疫癥感染？那他為何不去救城鎮中的百姓呢？”

    “道長有救的，他心懷慈悲，這幾日都在道觀中熬藥，就等著做好了去免費給百姓喝，道長就是我們的救星?！?/br>
    阿素說得虔誠至極，“小姐，我看你也是善良之人，不如，和我一起去道觀中吧，結個善緣，這樣的話，再去霞光鎮就不怕了?！?/br>
    莫顏還沒有說話，楚老先生聽不下去了，“這位姑娘……”

    “爺爺，”莫顏忽然看著他開口，“我看這姑娘也是一番好意，反正我們這次出來也沒有什么別的要緊事，我也曾許下心愿，遇廟進去叩拜，上三柱香，道觀也是一樣的。不如，我們去瞧瞧？”

    楚老先生一怔，雖然不懂莫顏為什么這么說，但也配合著點頭，“也好，聽你的?！?/br>
    阿素一聽喜出望外，“姑娘貴姓？”

    “免貴，姓楚，這是我爺爺，我們祖孫倆是回老家去祭祖，正好遇見了你?！?/br>
    莫顏遞給她一杯茶，“喝口茶吧?！?/br>
    “多謝，”阿素雙手接過，她也著實有些渴了，一口氣喝了半杯。

    “我……”

    她話沒說完，忽然眼前一花，什么也不知道了。

    楚老先生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她又昏了？”

    “嗯，”莫顏點頭，臉色沉若冰霜，“我給她下了點藥?！?/br>
    “為何？”楚老先生驚了。

    莫顏目光沉沉，似含了刀劍，“這個女人謊話連篇，根本不可信，她假暈在路旁，一定有所圖！別的我不敢說，我爺爺現在就在霞光鎮，太子殿下也在，我爺爺還帶著告老還鄉的劉院判，他們絕對不會不管百姓死活，躲在衙門里不出來，即便封鎖了城鎮，也是為了控制病情，何況，他們也把自己關在了里面?！?/br>
    莫顏聲音似含了冬季的冰雪，“何況，她說什么老道才是救星，有了護身符就能免于傳染，這種鬼話，您會信嗎？”

    楚老先生心頭一凜，把那個錦囊拿過來，打開一瞧，里面就是一張普通的符紙，最粗糙的那種，上面用朱砂勾畫了點東西。

    說這玩意兒能避免得??？

    燒火都費勁！

    “那她想把咱引去道觀，這是何意？”

    “何意？”莫顏極慢的笑了笑，“自然是歹意，正愁沒有門路，找不到他們的藏身之處，可巧這個女人就送上門來，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去闖一闖！”

    莫顏讓車夫停了車，打了一聲呼哨，一直在暗中緊緊跟隨的阿十現身。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莫顏掀車簾，一指里面昏睡的阿素，“把我易容成她，有問題嗎？”

    阿十掃了一眼，胸有成竹的回答：“沒問題?！?/br>
    這可是跟了小姐之后的第一個活兒，可得干好了，好好露一手！

    “好，開始吧?！?/br>
    阿十把隨身帶著的小包袱解下來，他這包袱看著小，緊纏在腰間，其實解開之后挺大，里面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

    莫顏瞧著，她也會簡單的易容，遠不如阿十的技術精湛。

    燈光跳躍，阿十的手下如同展開了一個奇異的魔法，莫顏的臉……一點一點，變成了阿素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