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哦。他放下毛巾,看看我。 信不信由你,反正qíng況就是這樣。 我從來不撒謊。 至少,我從來很少撒謊。 水開了,我去廚房把火閉了,把水倒在小瓷碗里,兩個碗來回倒一倒,好讓它快點兒涼。 我有點累了,我明天上班再跟你和師姐匯報工作。我說,你喝點熱水,就回去吧。 我話音沒落,家陽在后面就把我給抱住了。 我的手里還拿著那兩個小瓷碗,只聽得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大的好象蓋過了世界上所有的聲音。 家陽的下巴輕輕落在我的肩上,臉貼在我的臉上,呼吸溫暖,他的胳膊繞在我的腰上。 在這一刻,我徹底失去所有思考的能力。 他這樣抱我很久,終于慢慢的在我耳邊說:菲,你把我趕到哪里去?你讓我去哪里? 如果,我不是喬菲,是個跟他門當戶對的姑娘,這溫暖的擁抱和幸福我會牢牢的掌握;如果,我不是喬菲,是個雖然出身貧寒,卻歷史清白,身心健康的女孩,既然我這樣愛著他,我也會當仁不讓的爭取一切有可能的未來;如果我不是喬菲,沒有這樣一顆堅硬的,自私的,不敢讓自己再為任何幻象所癡心妄想的心臟,我至少也要回過頭去吻他。 可我是這樣一個人,我的家庭,我的經歷,我心上的痛和我身上的傷,讓我牢記所有的教訓,讓我知道,做人,要本分,不可逾矩,敝帚,更要自珍。 我說,說的很緩慢,但很清楚:我要你去哪里?家陽,你這話我聽不懂啊。我直起身子,要離開他讓人貪戀的懷抱,水涼了,你喝完就走吧,我要睡覺,我累了。 我不能回頭看他,我怕看他一眼就瓦解我所有的偽裝,可我感覺得到家陽身體僵硬。 我把小瓷碗放下來,離開他,去我自己的房間整理箱子。 家陽沒有馬上離開,我聽見他坐在餐廳里的椅子上。 我換了衣服躺在g上,側身看窗外。 家陽進了我的房間。 我把眼睛閉上。 你睡了嗎? 我當然不能說話。 不久他輕手輕腳的走了。 小心翼翼的關上我家的房門。 后來我有好一段時間在單位也沒有見到家陽,聽同事說,他陪同領導出訪了。 這段時間,因為老外要過圣誕節,我們難得的清閑,單位里組織歌詠大賽,我們處把我報上了名。 參加局里預賽我準備了幾首歌,處長最后幫我圈定了兩首,一為莫文蔚的《yīn天》,一為粵語的《萬水千山總是qíng》,他把寶壓在后一首上,認為新人唱老歌,一定更多驚喜,讓我好好練,并且許愿,我要是在部里取上名次,他一定給我重獎。 我跟小丹,波波聚會的時候,在KTV反復唱這兩支歌,直到她們忍無可忍。 第一輪局里的比賽,對手實在太差,我基本毫無懸念的勝出。 可這活動帶來更多的效果,居然有不認識的熱心阿姨問我們處的內勤馬大姐,我這個新來的小翻譯談沒談戀愛。 沒有。我說。 馬大姐很高興:這事啊,大姐包了,一定幫你找一個條件好的。 我聽人說過,幫人做媒,這是機關單位四十歲以上女同志最熱衷的樂趣和最悠久的傳統,輪到我身上,還真讓人受寵若驚。 我也聽說過,如果有這種事qíng降臨在自己身上,千萬不可推脫,哪怕相了親之后再表示不同意,總之不可拒絕中年婦女的好意,否則會死的很慘。 外jiāo部的中年婦女也是中年婦女。 我說:可以嗎?大姐,那就麻煩你了。 在眾位大姐阿姨的協調安排統一調度下,很快,我就跟領事司的一個男孩見面了。 我去赴約之前還只是打算應付一下,坐在公共汽車上的時候,看見男男女女的都是成對出現,想到我自己也是不小了,就打算認真對待這次相親。 我們在一家新開的茶樓見面,領事司的男孩是個浙江人,個子不高,但是面孔斯文,白白凈凈的,很不多話的樣子。 我反正是第一次見別人介紹的男孩,有點緊張,他可能也放松不到哪里去,半個小時里我們聊的都是大學里的那點事兒。 我借口去洗手間,看著鏡子里的我自己無jīng打采的一張臉,我想,哎我不是沒努力啊,可是我與其這樣應酬一個陌生的人,不如自己過日子。 我想個辦法走吧。 我跟他說:我才想起來,有份文件沒校對,我恐怕得回去了。 我眼看著他也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是嗎?哎呀,我也是,有點工作沒完,我得回單位。 那咱們走吧。 太好了,互相給臺階下。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從里面出來的一輛輪椅的輪子卡住在門口。我正好在邊上,蹲下來伸手幫他把輪子搬出來。 輪椅上的人說謝謝,我上了電梯,覺得這聲音熟悉。 可惜門很快關上了,我也沒看見那人的樣子。 上了班,馬大姐問我qíng況怎么樣。我推脫了幾句,大姐就問我,你是不是沒看上啊,我說,大姐你言重了大姐那個小伙子也沒看上我啊。 馬大姐很經驗老到的瞇著眼睛看我說:我知道了,小喬,大姐下次幫你看一個本地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連忙解釋,我攥住大姐的胳膊的時候,久未露面的程家陽出現了。 馬大姐的注意力馬上從我身上轉移走,笑容滿面的迎上去:家陽,你回來了? 啊,昨天回來的。大姐你挺好的?說什么呢,這么高興?他說著看看我。 說啊,給我們小喬姑娘找個本地男孩。家陽,你認識人多,幫著看看啊。 我現在有點討厭這個老女人了。 倒不是因為此時面對的是程家陽,而是,這種人,對別人私生活的無聊關注。 我伏在桌子上看材料,聽見程家陽笑了笑:大姐,我辦公室A4白紙不夠用了,您給我再拿一包。 沒問題,我這就給你拿兩包過去。 家陽出去,我就聽馬大姐說:再也找不到比這位命還好的了。這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要學問有學問,要愛qíng有愛qíng。大姐回頭看看我,他對象你知道是誰?就是, 根本不用我回答,對話她自己獨立就能完成。 就是文小華,挺漂亮的那個主持人。兩家也是門當戶對啊,我聽說,這程少爺也快結婚了吧。 我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第五十九章 程家陽 現在困擾小華的問題是,這一個圣誕節要怎么過呢?送些什么禮物給些什么人?她自己列了一個長串的單子出來。 我在吃橘子,看電視。 家陽,我送什么給你mama好呢?你有沒有意見?她問我。 不知道。我還真不知道她喜歡些什么呢。我老實回答,你不要買貴的東西,免得她不喜歡了,你等于在花冤枉錢。 我就知道,問你等于是白問。 我去自己的房間打電腦。 一打開機器,反復重啟,似乎是中了病毒。 我明天得拿到單位修理了。 我聽見小華去浴室洗澡,我說:美女,我用一下你的電腦好不好? 水聲很大,她沒有聽見。 我只好作罷。 回了客廳。我看見,小華的手體電腦還開著蓋子。 我打開了電視,播到一個臺,正在演相聲。 我又回頭,看看小華那還沒有合上的計算機。 喬菲 圣誕節。 孤獨可恥。 小鄧說:我找別人玩去,meimei,你自己過嗎? 怎么能自己過?我跟朋友啪體。 我挨個兒打電話。 小丹說:對不起啊,約了人。 波波說:哎呀我得回老家。 我對著電話就吼她:你連假期都沒有,回什么老家,撒謊都不會了! 然后我就摔了電話。 我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這兩個壞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先于我談上戀愛了。 我在超市大包小裹的買完零食,坐出租車回家,在路上的時候想,去年啊,我在法國過圣誕,那個時候還跟自己發狠呢,下一年過節,要子孫滿堂。 可是,去年,祖祖費蘭迪在最后一刻出現搭救我的寂寞;今年,恐怕真的這樣可恥的自己過了。 我轉一個念頭,又給自己找到了平衡。 無非是睡一覺,不就過去了嗎。 我拎著袋子上樓,包包里的手機響了,費事的拿出來,一看號碼是程家明。 喂? 我問過您的秘書了,她說陛下您今天晚上會在百忙之中抽空晉見寡人。 這話我怎么聽起來這么別扭啊。 您說文言文呢?我聽不懂。 程家明就笑了:我說啊,喬菲,我看見你自己上樓回家了,你今天沒有別的安排嗎?咱們去跳舞吧。 我說:你在我家樓下? 啊。走吧。 程家明的邀請讓人蠢蠢yù動。 況且我也真的不愿意自己這樣過圣誕。 那你等我一等,我換了衣服就來。 不用著急。 我換了裙子,撲粉,面孔涂的白白的,嘴唇嫣紅,更顯得頭發黑,眼睛亮。 程家明自己開車,仔細打量我:哇,不錯,麻雀變鳳凰。 我說:你才是麻雀呢。 他呵呵笑,發動車子:難得女人化妝這么快。 我也知道這是女人專家了,就問他:最久等過多久? 也不算夸張了,三個小時。 哇歐。這你也等得? 后來活動取消,我自己去吃面條,讓女人直接卸妝。 到了一家城里著名的夜總會,程家明為我開車門,牽我的手下來,又贊到:喬菲,你可真漂亮。 程醫生,你這樣恭維我,是何居心? 他忽然扣緊我的手:姑娘,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就是居心不良。 這個時候大堂經理上來問候:程先生,臺子準備好了,這邊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