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離開方家，方之航也沒回來，我牽著mama的手和爸爸回家，一輛很氣派的轎車從面前開過，我轉頭一直盯著轎車，那輛轎車竟然在方之航的家門口停了下來。

    第一個下來就是方之航，之后一個比方之航矮小的小孩跟著下來，扎著兩個辮子，粉色的裙子，依稀可見是個長得很可愛的女孩子。

    小琛，走路要專心，看著前面。mama晃了晃我的手，提醒到。

    我轉回頭，那個女孩是誰？

    之后，依舊從各個方向聽到有關方之航的消息，然后暗地較勁，原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可是老天要耍你，無論你想不想，都得受著！

    一切都那么突然，突然到事后，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一天，好幾個和爸爸一樣穿著軍裝的人出現在家里，亮出了一張蓋著紅章的紙，然后開始在家里到處亂翻，mama一臉慌亂的問著站在客廳的人，無論mama怎么說，他都只是冷著張臉，哪怕mama已經淚流滿面。

    爸爸說，不能讓女人流眼淚，那個讓mama流淚的人，一定是壞人！

    我要打跑壞人，不能讓mama被人欺負，就算那人身上穿著他最喜歡的軍裝。

    無論我怎么打，下口咬，那人都不動。

    段太太，請您配合我的工作。壞人朝著mama行了軍禮，以前他向往的東西，在此時開始產生了厭惡的qíng感。

    小琛，小琛。mama拉過我，然后抱在懷里，那雙環抱住我的手，正在發抖。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知道怎么趕跑那些壞人，爸爸，你在那，爸爸你怎么還不回來。

    找到了。亂翻的壞人當中一個人舀出一個小小的東西，是我從來沒見過的。

    打不跑的壞人接過之后，就準備離開了。

    mama卻跑過去拉著壞人，一直問著爸爸在哪。

    爸爸不是在部隊嗎？還能在哪？

    壞人仍舊敬了個軍禮，掙開mama的手，然后帶著那群在家里亂翻的人，走了。

    mama趴在地上哭了，很傷心的哭了，我從沒見過mama哭的那么傷心。

    然后mama一直守在電話旁邊，打電話，接電話，每個夜里都在哭，她以為我不知道，我就假裝自己不知道。

    爸爸，你在哪？

    那天的記憶，變得很模糊，卻成為我這輩子夢魘的開始。

    大雨磅礴，放學之后，我在家里找不到mama，等了很久，依舊沒有看到mama，直到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我從沒想過第一次和方之航的jiāo談，會是在這樣的qíng節下。

    段凌琛，你mama在我家門口，你快過來。

    只這一句話，我來不及問為什么，為什么mama會在方之航家門口，為什么方之航會讓他快過來，唯一知道的就是，要找到mama。

    當我趕到的時候，mama正跪在蘇家門口，任雨水打在身上。

    小琛，你來了，快扶你mama回去。漂亮阿姨撐著傘，大部分的傘都放在mama頭頂上，只是雨太大，一把小小的傘根本就沒有用。

    mama看到我，連忙招手叫我過去，然后也讓我跪在地上，我沒問為什么，因為那是mama讓我做的。

    漂亮阿姨一把傘都遮不住一個人的雨，何況多了一個我。

    敏旋，你這是gān嘛，小琛才六歲，你怎么忍心讓孩子在雨里跪著，你要不進來好好說。漂亮阿姨勸著mama，但是mama絲毫不動。

    如果你真看我們母子倆可憐，就讓方柏幫幫榮光，我不相信榮光會做出違反軍紀的事，一定有什么誤會在里面。mama死死攥緊漂亮阿姨的手，她臉上到底是雨水還淚水，我分不清。

    漂亮阿姨一臉為難，不時看向房內。

    嵐姨求求你，幫幫mama吧，爸爸不見了，不知道到哪去了。漂亮阿姨也是個很溫柔的人，她不會不幫mama的忙。

    小琛，敏旋漂亮阿姨嘆了口氣。

    軍裝叔叔這時從房子里出來了，沒有打傘。

    段太太，你回去吧，段榮光的事上級領導會處理的。軍裝叔叔和第一次見到他時完全不一樣，讓人不敢靠近，讓人害怕。

    方柏，你是榮光最好的朋友，你要是不幫他，就沒有幫他了，求求你，幫幫他，求求你。mama的聲音越來越低，卻依舊能聽得清，幫幫他，三個字。

    方柏，我知道你工作上的事，我不該cha嘴，可是你看看小琛還是個孩子，不能在雨里待那么久。漂亮阿姨這是在幫mama。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軍裝叔叔身上，可是軍裝叔叔始終沒有說出我們最想聽到的那個好字。

    你們回去吧，段榮光的報告是我親自jiāo上去的。軍裝叔叔說完這句話后，mama就尖叫起來，踉蹌站起來，臉上是我從沒見過的神qíng。

    方柏！你不是人！虧榮光還一直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你卻這樣對他，有權了不起嗎！紅二代又怎么樣！就能因為往上爬，亂誣陷人嗎！榮光會違反軍紀？呵呵，都是你除去阻礙你的人用骯臟的手段吧！mama指著軍裝叔叔，瘋狂的尖叫，怒喊。

    我似乎懂了什么，又沒全懂，只知道mama很討厭軍裝叔叔，而且爸爸的始終和他有關。

    敏旋，你別這樣，你把小琛嚇到了。漂亮阿姨將我攬進懷里，遮去了大部分的雨，勸慰著大雨中癲狂的mama。

    被漂亮阿姨提醒，mama才注意到我，一把拉過我，手腕生疼，可是我沒有喊出來，因為mama，比我更疼，不然也不會哭的那么傷心。

    小琛，你要記住，就是他們害了爸爸，你要記住，是他，方柏！mama捉著我的腦袋，讓我看著雨中一聲筆挺軍裝的人。

    這一刻，我覺得，鸀色是這世上最刺眼的顏色。

    最終mama還是領著我回去了，回到家，mama一個人進了房間，沒有管我，我一直守在mama的房門外，一個晚上，都沒有打開過，天色亮了，快到上課的時間，曠課是不對的，可是我現在只想陪在mama身邊，只想待在家里，不想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家里的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mama房里有一個分機，等到第二個電話打進來，我接起正打算說話的時候，里面響起了mama的聲音。

    原來是學校老師打來的，詢問我為什么沒有去上課，mama的聲音很小，簡單的說了兩句之后就掛斷了。

    隨即房門打開，mama扶著門出來了。

    小琛，你怎么沒去上課。mama的聲音比電話里更小了，臉色很蒼白，還流著汗。

    明明是很冷的天，為什么會流汗。

    快去上課，mama就不送你了。mama身體一軟坐在了沙發上。

    mama，我不去上課。我要陪在mama身邊，因為爸爸說過，在mama生病的時候，要陪在mama身邊。

    段凌琛，你想惹mama生氣嗎，快去上課。mama皺著眉，聲音大了一些。

    我湊到mama身邊，握著mama的手，很燙，mama，你生病了，我要陪在你身邊，我答應過爸爸的。

    mama沒有再趕我去上課，抱著我又開始掉眼淚。

    眼淚落在我的嘴巴上，我舔了舔，咸咸的，以后都不想嘗到的味道。

    mama又回房間躺著了，只是這次沒有關上門，我蘀mama蓋上被子，在藥箱里舀了藥給mama吃了，然后舀了今天要上的課本坐在mamag邊學習。

    肚子咕咕在叫，從昨晚開始就沒吃過東西，mama一定也沒有吃，我跑出廚房，找到米，照著mama以前煮粥的樣子，洗米，加水，cha電，等粥好。

    保溫燈亮起，我欣喜打開蓋子，雖然和印象中mama煮的粥有些差入，但是mama生病了，不能麻煩mama，咽了咽口水，舀了一碗粥，我沒吃，先端給了mama。

    把粥放好，爬到g邊去叫mama起來，可是不管自己怎么叫，mama始終都沒睜開眼，身上燙的嚇人。

    mama，你怎么了，你快起來，我們去醫院，mama

    六歲的我，當時嚇的只會叫mama，可能聲音太過凄厲，把周圍的鄰居驚住了，紛紛趕到我家，打了醫院的電話，我跟著救護車下來的醫生，邊哭邊叫聲mama。

    醫院只有我一個人，mama被推進了急癥室，護士阿姨問家長呢，我除了哭說不出一個字。

    護士阿姨看起來比我還急，一直在我身邊自己說著話。

    真是的，怎么讓一個孩子待在醫院呢，家長也不知道到哪去了，真不負責任。

    一聽到家長，我就想到不知道去哪的爸爸，更是哭的響亮。

    你別哭啊，孩子別哭了

    護士阿姨一邊幫我抹眼淚一邊安慰我，可是我真停不下來。

    小琛，你mama怎么了。漂亮阿姨突然出現在了醫院，在這里，我唯一認識的人。

    mama她生病了，好燙。壓抑在心里的話，此時才全部宣泄出來。

    不哭了，小琛，mama會沒事的，乖。漂亮阿姨一下下摸著我的腦袋，就mama那樣溫柔。

    謝敏旋怎么樣了。就在我漸漸停止哭泣的時候，mama讓我記住害了爸爸的人出現了。

    漂亮阿姨朝著他搖了搖頭，還在急癥室。

    不等那人再說什么，我沖了過去，推撞著他，像mama一樣大叫著，你走，mama不想看你！你走！

    整個醫院的人都朝著我們看過來，我似乎聽到自己怨毒的聲音，可是我停不下來。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家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我恨你！

    我從來沒有這么qiáng烈的感qíng，可是面前的那個人，他奪走我擁有的一切。

    小琛，不要這樣。漂亮阿姨拉住我，把我帶離那個人身邊，在我觸碰不到的地方。

    他們才是一家人，我想把兩人分開，可是始終敵不過這個事實，我掙開她，將她推到一邊，沒有像剛才一樣大吵打鬧，冷著聲對著兩人說出了唯一的一個字。

    滾。

    然后慢慢走到急癥室的門口等著mama出來。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離開，總之我不想再看到他們。

    時間一點點過去，mama始終還沒有出來，我抱著頭，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只有我一個人，我更怕以后也只有我一個人。

    孩子，受苦了。一個手搭在了我的腦袋上。

    我緩緩抬頭，看到一張不滿皺紋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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