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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疼醒了,才知道是電話在響,本能摸索著拿起聽筒,人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可還沒有回過神來。 她沙子嗓子喂了一聲,那端卻沒有人說話。她看了看鬧鐘,已經凌晨,不知半夜里是誰打來的電話 她又喂了幾聲,突然醒悟過來,手忙腳亂連忙爬起來,一不留神拽住了電話線,她怕拽脫了電話線,一著急整個人就失了平衡,咕咚一下子從g上翻了下去,還帶著電話機也啪一聲摔在了地上,她半晌緩不過氣來,揉著被撞疼的肘子與膝蓋坐在地上直吸氣,幸好電話沒摔壞。 或許是這邊動靜太大,他終于開口,聲音是啞啞的:你怎么了? 佳期只擔心他把電話掛了,小心翼翼的問:你在哪里?你跑到哪里去了? 第17章 結果他啪嗒一聲,還是把電話給掛了。 佳期氣得要命,捏著聽筒脫口直罵阮正東你混蛋,郁悶的是罵了他也不知道。終于回過神自己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兩只腳丫子早已經凍得冰涼。爬到g上去哆嗦了半晌才暖和,只想著明天就去中國電信查通話記錄,不信找不出來他。 結果半夜這么一折騰,早上迷糊過了頭。飛奔到地鐵站去正好趕上上班的最高峰人cháo,車廂里擠得人像塊壓扁的棉花糖,出地鐵之后好久都反彈不回原形。氣吁吁趕到辦公室,最后還是遲到了五分鐘,剛坐下就接到老板秘書的電話:尤小姐,王總請你到他辦公室來一趟。 一大早遲到就被老板傳喚,不由有點心虛。誰知王總也沒有別的事,只jiāo了幾份資料給她:知鵬那邊點名叫你去一趟,你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事。 知鵬房地產是他們一個重要客戶,有多年的合作關系,佳期以為是對方宣傳計劃有所調整,所以需要溝通,也沒太在意,匆忙收拾了一下就去了。 知鵬所在的寫字樓離她們公司不遠,打的不過十多分鐘。下了的士剛走到知鵬公司的寫字樓下,電話突然響起來,是個很陌生的男人聲音,一口流利而標準的普通話,彬彬有禮:尤小姐,您好。 她誤以為是客戶,答了一句:您好。 對方說:是這樣的,我是正東的朋友。很抱歉通過這種失禮的方式約尤小姐出來,知鵬公司那邊我已經事先打過招呼,只是借用尤小姐幾個鐘頭,可以嗎? 佳期輕輕哦了一聲,卻不得不頓時打迭起萬分的jīng神,這樣qiáng勢而不容置疑的手段,用詞卻這樣客氣周到,看來不是等閑好相與的人與事。 我們的車就停在馬路對面,您轉過身,看到那部黑色的車,車牌尾數是29。 佳期轉身,看到一部十分尋常的奧迪A6,車牌尾數正是29。她走過去,一位男子早已經站在車邊,風度翩翩:尤小姐,向她微笑:正東的母親想見您,請隨我來。 正東的母親比電視上看起來更年輕,氣質極好,雍容大方。見到佳期笑容親切:其實早一陣子就想見一見你,但總沒有適當的機會。又問:尤小姐還沒有吃早餐吧?現在的年輕人,總是這樣不愛惜自己。便轉臉吩咐:開兩份早餐上來。 四合院初看起來不甚起眼,卻是數重進深的軒敞宏偉。舊式的老房子十分寬敞,用作餐廳的那間屋子,向南一溜的大玻璃窗,冬日初晴的太陽正好,透進來曬得人暖洋洋的。屋子里的家俱都是北方的舊式家俱,一桌一椅漆光油亮如墨玉,在明亮清透的陽光中,鍍上淡淡的萬點金沙,頓時仿佛時光倒流數十年。而舊式黑檀大圓桌上的早餐卻是南方的泡飯油條,還有幾碟地道jīng致的南方醬菜,在淺暖的陽光下,碗碟jīng致菜色鮮亮,令人食指大動。佳期怕失禮,只是陪著阮夫人在餐桌旁坐下,阮夫人笑吟吟的道:你也別太拘束了,就是作為一位晚輩,陪長輩吃一頓早餐,也沒有什么大不了吧? 佳期笑了一笑,阮夫人亦微笑,說:對啦,這就好多了,年輕的女孩子就應該多笑。 佳期這才稍放松了一些,陪著阮夫人吃完早餐,然后到偏廳去喝茶。阮夫人這才說:我也不說那些客套話了,東子這孩子太叫人cao心了。打小他爸爸和我工作都忙,很少能顧得上他,他姥爺在那么多孫子、外孫里頭,又最疼他,所以他那脾氣從小到大都拗,我也拿他沒有辦法。拿這回的事來說,一聲不吭自己出院走掉了他還是個病人她眼中盈盈一閃,仿佛是淚光:如今我真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才好 佳期沒有想到她會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的一面,有點無措,輕輕叫了聲:阿姨,又覺得自己冒失,只說了句:您別著急。 這回真是叫人擔心,他自己一個人到上海老房子里住著,不管家里誰給他打電話,他就是一口一個沒事??墒撬睦锸菦]事的樣子?又不肯回醫院去,他的病不能耽擱,我這心里都亂了。我本來想叫江西去勸勸她哥哥,可是最后一想,也許他現在真正想見的并不是江西。 佳期心里也亂了,默默無語。 尤小姐,在每個母親眼里,自己的孩子不管多大,都只是孩子,所以請你體諒我的心qíng。我這樣冒失的請你來,只不過出于一個母親的自私,希望你能幫助到正東。 佳期抬起頭來,很快的說:您不用說了,我都明白,我這就去上海。 佳期后來才知道接自己來的那位男子是張秘書,此人辦事十分敏捷周到,從四合院出來一上車,便一樣樣jiāo給她:這是今天中午十一點四十分飛往上海的機票,你公司那邊,我已經幫你向王總請假,他也已經同意。車子現在會直接送你到機場去。這是正東在上海的地址,這是信用卡和一些零錢,你別推辭,因為你什么行李都沒有帶,所以帶點錢是必要的,再說這錢我會從正東的工資里扣出來。 佳期完全沒有意料到:他有工資? 不茍言笑的張秘書竟然笑了一笑:是啊,他有工資。 登機之后佳期才覺得有點累,飛行時間是一小時四十五分,因為空中管制的原因晚點十二分鐘降落。龐大的波音客機挾帶呼嘯的氣流,轟鳴著降落在跑道上,緩緩的滑行向前。 腳踏實地的感覺到底叫人安心。 上海正在下雨,灰蒙蒙的天氣,風裹著冷雨撲在身上,冷而cháo,仿佛比北京更讓人覺得寒氣bī人。 佳期因為出差來過幾次上海,每次都是行色匆匆,這次也是一樣無心風景,出了機場就打的,遞給司機那張卡片:麻煩去這個地址。 路很遠,車子順著蜿蜒的高架路,漸漸深入城市的脈絡,穿行在高樓的森林里。冷雨瀟瀟的敲著車窗,佳期想,自己見著他,應該說什么才好呢? 那條路位于這座城市的深處,路兩側有許多高大的法國梧桐,在這個季節猶未落盡huáng葉,在半空中枝葉jiāo錯。雨漸漸的停了,無數枝葉拱圍著,將猶有雨意的天空割裂出細小的fèng隙,滴滴嗒嗒是枝頭積雨跌落的聲音。路兩側都是些頗有歲月的老房子,偶爾能看到jīng巧的屋頂,掩映在高大的法國梧桐與圍墻之后。這條路靜謐如同無聲,在這樣一個冬日的下午。佳期捋了捋被細密雨絲濡濕的長發,終于找到門牌號。墻很高,墻里頭能看到的也只是樹,落盡葉子的闊葉喬木,枝椏整齊如梳的向上伸展著,如果是夏季,想必會是濃翠yù滴吧。 佳期按了許久的門鈴,沒有人來應門,她再撥阮正東的手機,還是關機。 她覺得餓,饑寒jiāo迫。 她慶幸自己沒有行李,因為走了很遠才看到有一家咖啡館。推門進去看著并不甚起眼,像所有的咖啡館一樣有很大的落地玻璃窗,墻是紅色,午后客人稀疏。廖廖幾個似乎都各自窩在沙發里。 她點了杯拿鐵,還有原味芝士蛋糕。 沙發很舒服,她不由自主也深深的窩陷進去,咖啡香氣濃郁,浮有漂亮的葉子拉花,味道十分醇厚。沒想到誤打誤撞還可以找到這樣地道的一家咖啡館,芝士蛋糕還沒有送上來,音樂是輕曼動聽的爵士,她幾乎要睡著了。 走道那頭的沙發里有女子在低聲講電話,店中燈光輕柔,將她側影輪廓倒映在大玻璃窗上。佳期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將衣服穿得這樣漂亮,一身濃烈的黑,只圍一條大花絢麗的披肩,那披肩綴數尺來長的流蘇,搖動不知多少顏色,如潑如濺,仿佛爛醉流霞淌在肩頭。圍襯出一張燦然如星的臉孔,那種肆意的美麗,竟似托爾斯泰筆下的安娜卡列尼娜,令人驚艷。 或許是在與戀人通話,細語喁喁,偶然抬頭,明眸微睞,望之竟如生煙霞。 這樣的出眾,上天真的偏愛她。 正好店中音樂在此時靜止,佳期依稀聽到她正說:那么你過來接我吧。 連嗓音都甜美如斯,或許是熱戀中人的特質。 幸福得令人感概。 芝士蛋糕十分好吃,烘焙一流,佳期本來就餓了,越發覺得香甜可口,吃得近乎貪婪。一塊蛋糕猶未吃完,有客人冒雨進店中來,咖啡館并不大,一眼即可望見來人。佳期正好一口蛋糕噎住,頓時呼吸困難。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拿手按在脖子上,噎得連眼淚都快流出來,別提多láng狽。 他大步走過來,用力拍在她背上,真的很用力,震得她整個背部都痛,可是那口該死的蛋糕終于順利的滑下去,一口氣好歹順了過來。 太丟人了,急急捧著咖啡杯喝一口,仿佛是心虛。 正東。 過道那頭的女子在喚他的名字,嗓音甜美如蜜。 他沒有動,佳期手里還捏著咖啡杯的杯耳,心想,敵不動我不動。 正東? 身后的語氣里已經有了幾分疑惑,他還是沒有動,佳期gān脆放下了杯子,站起來一本正經的寒喧:阮先生,很高興在這里見到你。 這樣虛偽透頂的語氣,連她自己都覺得牙酸,他挑起眉頭,仿佛是不滿: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樣的天氣,他只穿一件深色開司米大衣,衣冠楚楚的前來赴美人約會,哪里有半分病人的樣子。佳期在心里想,除了臉色難看了一點,其它倒依舊是風流倜儻。 在飛機上打了差不多兩個鐘頭的腹稿,結果看來一句也用不上,她gān脆實話實說:令堂托我來上??纯茨?,于是我就來了。 他哦了一聲,神色冷淡,轉臉向她介紹身后的女子:我的朋友,盛芷。停了一停,又向對方介紹她:這是尤佳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