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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正東笑:那估計沒有,這房子連我媽都不知道,就我meimei來過一回。 佳期怔了一下,但本能覺得他并沒有撒謊,于是點頭:狡兔三窟。 他打開衣櫥,找到一套衣服給她:新的,我還沒穿過。 她沒有帶睡衣來,沒想到他這樣細心,于是接過去。他打開浴室的門,說:你用吧,我去打會兒游戲。 洗臉臺上只有廖廖幾樣清潔用品,剃須刀、刮胡水純粹的男xing氣息,空氣里有淡淡的薄荷芳香,令人覺得清慡。她關上門,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她將水調得很熱,guntang的水線激在肌膚上,帶來輕微的灼痛與舒適??墒窍吹揭话?,她突然發覺了不對勁。 這輩子最尷尬最無奈最要命的,恐怕就是這一刻了。佳期只覺得哭都哭不出來,她忘了自己只要一用抗生素類藥物,生理期就會突然提前而至。 天啊天! 太要命了! 為什么偏偏要這個時候來? yù哭無淚! 她已經完全想不出辦法來,她今天真是霉到家了,如果不是那該死的鑰匙,如果她能找著周靜安,如果她不是一時無奈跑到這里來可是她要怎么辦? 是誰說天無絕人之路?眼下這qíng形,誰來給她指條不絕之路? 花灑的水還刷刷噴在身上,她總不能在這浴室洗上一輩子吧?可是怎么能出去? 浴室里熱氣蒸騰,她頭腦發僵,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站在花灑漫散的水注下,急得又出了一身汗。最后終于看到架子上擱著大盒面巾紙。 江湖救急,先出去再說。 糙糙的處理了一下,穿上衣服走出去,衣服太長太大,她將袖子與褲褲都卷了好幾折,但顧不上了。步步都像是小美人魚,活脫脫像赤足走在刀鋒上。 連哭都哭不出來。 阮正東在書房里玩在線游戲,聽到衣聲窸窣才抬起頭來。一瞬間眼中似是閃過亮光,仿佛一道閃電,劈開沉寂的夜空。她潔白赤足踏在黑亮如鏡的烏木地板上,宛如靜潭上綻開白的蓮。披散的濕發垂在肩頭,綴著晶瑩的水珠,襯得尖尖的一張臉,黑的眸子在燈光下幾乎如寶石璀璨生輝。衣服太大,套在她身上空落落的,越發顯得像個小孩,那臉頰上也洇著嬰兒般的緋紅,沒想到她脂粉不施的時候,是這樣的gān凈好看。就像一道清淺的溪流,流淌在冬日的陽光下,純凈得幾乎令人屏息靜氣。 那個她怯怯如小孩:我要去買點東西,附近有沒有便利店? 他怔了一下:買什么? 她咬著唇不答話,雪白的牙齒一直深深的陷入殷紅的唇,這個細微的動作令他突然覺得喉頭發緊,心里像有一萬只螃蟹在爬,暖氣開得太熱,他渾身都在冒汗,手中的鼠標也滑膩膩的握不住。他丟開鼠標站起來:要買什么,我幫你去買。 如果他不立刻出去透透氣,他真不敢擔保自己會做出什么事qíng來。 不用,她窘得要幾乎要哭,聲音低低:我自己去買就成。 他困惑的盯著她。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窘過,書上老是形容說,恨不得挖個地dòng鉆進去。她真的恨不得地上真出現一個dòng,讓她藏進去,永生永世不要見人才好。 他突然像是一下子明白過來,他從來是聰明人。她尷尬得要命,他也尷尬起來,他那樣一個人,任何時候都是從容不迫,可是這一刻似乎同她一樣窘迫不安。但不過片刻似乎就重新鎮定自如,說:我知道了,我替你去買。 她聲音更低了:我自己去。 他轉開臉去拿外套,仿佛滿不在乎的說:你不方便跑來跑去??墒窃谀且粍x那,她看到他臉都紅了。 明明一個大男人,但臉紅起來還真有幾分可愛。 他去了大半個鐘頭才回來,拎回整整兩大袋,各種牌子各種型號,他一準將貨架上見到的全部,統統給她買了一包回來。 佳期生平第一次失眠,或許沙發太軟,害她睡不著。 也或許今天實在是倒霉丟臉,所以睡不著。 或許是腹痛如絞,所以睡不著。 她翻來覆去,最后終于爬起來,躡手躡足到廚房去,想給自己倒一杯熱茶。摸索了半晌才摸到燈掣,燈光很亮,她的眼睛半晌才適應光線,卻是一怔。廚房不出意料的一塵不染,半點煙火氣也沒有,出人意料的是空無一物的櫥柜上,靜靜放著一只空的紅酒瓶子,洗得晶瑩透亮,軟木塞放在一旁。 在這一剎那,她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身后就是黑沉沉的夜,屋子里寂然無聲,可是廚房里一室橙色的光暈,頂燈柔和的光線照在那只瓶子上,仿佛平面廣告里絕佳的攝影作品,剔透如同一只水晶樽,在聚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她終于只是將紅酒瓶里灌滿了開水,塞好塞子抱在懷中。 她回到沙發上去,鴨絨被十分輕暖,整個人仿佛一下子緩過勁來,籍著懷中那暖暖的熱流,疼痛終于隱隱退卻,她睡著了。 她是被門鈴聲驚醒的,人還是迷迷糊糊的爬起來,渾渾噩噩走到玄關按開門,按了好幾下沒有反應,終于留意到那陌生的可視門鈴,才反應過來不是在自己家里,只驚出一身冷汗。這樣的清晨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來的人不論是誰,只怕都會叫人誤會。她跑到臥室前去拍門:阮正東!阮正東!有人按門鈴。 阮正東走出來,一邊沖她打手勢,一邊急急往玄關去。她將被子枕頭胡亂卷起,顧不上多想統統塞進臥室去,然后自己身子一縮,也躲進了臥室。 只聽著外頭的動靜。 隱隱有人說話走動,她大氣也不敢出,抱著枕頭,緊張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心里只覺得好笑,明明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qíng,怎么會像是在做賊? 那人在外面,只是跟阮正東說話,過了一會兒門鎖咔喀一響,她驚得幾乎跳起來,結果是阮正東,豎起食指在唇邊比了一比。附在她耳畔輕聲說:我的表弟,突然離家出走跑到我這里來了,你別出去。我騙他說進來換衣服,帶他去吃早飯。 然后她就可以順利的逃之夭夭。她沖他笑,仿佛預謀做壞事的孩子,不用他jiāo待,請她出去她也不打算出去。他離她太近,她還沒有梳洗,但身上依舊有好聞的淡雅香氣,不是香水的味道,這樣的早晨,只覺得清新如露,叫人錯神??删驮谶@一剎那,虛掩的門突然再次被推開,探進一張年輕的臉,洋溢著陽光般的笑容,帶著頑意與捉狹,洋洋得意大聲嚷嚷:我捉到了吧! 第7章 誰也比不上她倒霉吧?清晨六點衣衫不整,懷里還抱著一顆大白枕頭,赤足站在阮正東那張碩大無比的睡g前,而g上被褥凌亂,另一只枕頭搖搖yù墜,被子則從g上一直逶邐拖到地下,怎么看這一幕都能讓人生出無限遐想。 門外的壞蛋已經十分合作的舉手擋住了眼睛,嚷嚷:我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看見。從指fèng間都可以看到眼珠正滴溜溜轉,阮正東哭笑不得,將他揪出去:我們去吃早飯。 哥,你不換衣服了? 你先下樓去等我。 好四十分鐘夠不夠?要不一小時?不要緊,我正好可以在樓下晨跑幾圈,你放心,慢慢來,慢慢來啊 阮正東終于忍無可忍,吼:吳柏郁! 我走了,我先走了啊吳柏郁動作敏捷的閃往門邊,最后卻扭頭沖著臥室,賊心不死的高呼:那個jiejie,對不起??! 在阮正東發飆之前,他順利的逃之夭夭了。 剩了佳期與阮正東兩兩相望。 他解釋說:這小子,跟家里鬧別扭,專門打電話問了我meimei這地址,跑到我這里來躲他家長。還是小孩子,口沒遮攔的。 呃佳期反倒已經無所謂了:我去刷牙。 她還要上班呢,不能遲到。 結果那天她還是遲到了,那小區門口根本攔不到的士,只得走了老遠坐地鐵。到了辦公室后還被周靜安的火眼金睛給盯上了:老實jiāo待昨晚上哪兒風流快活去了?瞧瞧你連衣服都沒換,一臉睡眠不足的樣子,坦白從寬! 提起這個佳期就沒好氣:我還沒問你呢,你昨晚上哪兒風流快活去了?手機不在服務區,座機沒人接。 周靜安哀嘆:別提了,昨天相親去了,卻遇上個極品。吃完飯后連AA都不肯,竟然等著我買單,害我沒錢打的,手機又湊巧沒電,想找人江湖急救都不成,硬是等末班公車回家,太衰了。 佳期好笑:你怎么凈遇上極品??? 周靜安嗖嗖的拿眼風掃她:你以為人人像你一樣走運,可以遇上阮正東? 佳期說:阮正東除了有錢,有什么好的? 周靜安一幅恨鐵不成鋼的口氣:你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沒等佳期回答,周靜安已經有事被同事叫開,佳期捧著茶杯發怔。 自從離開孟和平,她一直以為,自己從此已經和幸福絕緣。 年輕的時候,總有一點天真,認為什么都可以把握在手,那些幸福,天長地久。 孟和平只在東浦呆了三天,天氣一直不好,yīn冷cháo濕,總是下著瀟瀟的冷雨。每天huáng昏時分吃過晚飯,三個人坐在那里看電視,她就在爐子上烘芋頭給他吃,還有荸薺。小小的荸薺烤得guntang,兩只手倒來倒去,剝皮剝得直吸氣。佳期的父親拿旋子溫一壺善釀,總是分給他們倆每人一杯。就著烤荸薺喝huáng酒,孟和平總贊古意盎然。 孟和平最喜歡吃佳期父親炸的蟹,小小的,比墨水瓶蓋大不了多少,可是蘇脆慡口。 后來送他搭火車回去,佳期專門請父親炸了好多給他帶著路上吃。 那天下著一點小雪,運期間的車站人山人海,侯車室里人滿為患,說話都要提高了嗓門對方才能聽到。于是他們只是默默相對,過了好久,他才笑了一笑,說:給我打電話。好像也不必再說別的話了,他要說的,她全都知道,而她想說的,他也全知道。 他并不是回家,而是去沈陽過年,他父母常年都在沈陽,因為工作的關系。 有些事qíng他并沒有瞞她,可是告訴她的時候,都只是輕描淡寫。 到大四的時候開始實習,五一長假也不休息,公司安排她跟幾位前輩同事到沈陽出差,而孟和平正好放長假,比她早兩天也來了沈陽。她覺得很高興,給他打電話。趁著她公事辦完,而火車票是明天的,還有一下午的空閑時間,于是兩人見了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