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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永不沉沒的島嶼。 他說,有。只要你相信。 第十六章很多時候我恨他,更多的時候 很多時候我恨他,更多的時候我愛他 我們分手吧,韻錦 蘇韻錦從夢中驚醒過來,偌大的房間里只剩她一個人,夢里那個聲音似乎在空dàngdàng的房間里回旋。她翻身起來,看了看g頭的鬧鐘,已經是清晨五點,于是也就沒有了睡意,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徐徐坐在梳妝臺前。 二十七歲的女人該是什么樣子?就像一朵薔薇,開到極盛的那一刻,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到極致,下一刻就是凋落。蘇韻錦用手輕撫自己的面龐,三年多了,準確的說是四十一個月,她有多久沒有想起過那個人,那個聲音。她拉開抽屜,找出那只剩一個的海藍寶耳環,握在手里,冰涼地,帶點刺痛。他給她帶上耳環的時候說過的話猶在耳邊,可是,離開的那天太過倉促,她終究弄丟了另一只。 她和程錚,彼此弄丟了對方。 程錚,程錚曾經身體發膚般親密的一個人,原來也會在人海里斷了音訊。她已經不怎么記得那晚分離的細節,人的記憶也會保護自己,只知道走出了他的公寓,從此兩人就沒有再見過面。一個城市能有多大,足以把兩個人淹沒?老天可以讓兩個有qíng人在天涯海角重逢,卻在四年的漫長光yīn里未曾安排同在一個城市的他們相遇,想必是懲罰他們愛得不夠深。 怎樣才算愛得深?分手后的最初兩個月,他的影子無處不在,蘇韻錦總是在每個街口,每次轉身都恍惚看到熟悉的身影,每個夜晚,美夢和噩夢里都有他存在。只是漸漸地,也就淡了,時間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能撫平一切,將心里好的或是壞的痕跡一刀刀刮去,只留下個面目模糊的疤痕,后來的她越來越少想起關于他的一切,最后連夢也夢不到了。 也許程錚說得對,她是個寡qíng的人,這樣應該比較值得慶幸,因為痛楚也會少得多??捎幸淮文羧A卻有意無意地對她說:從醫學上來說,痛覺的喪失其實是一種病態,而且相當危險,因為一個人如果不知道什么是痛,那么他就不知道自己病得有多嚴重。 有時候蘇韻錦很羨慕電視劇里的主人公,感qíng受了傷,瀟灑決然地一走了之,làng跡天涯,多年后再重回故地,已是別有一番天地??伤皇请娨暲锏呐鹘?,在現實中làng跡天涯也是需要本錢的,大多數人平凡如她,受了挫,泥里水里滾一把,原地里爬起來,抹把臉,拖著一條腿還得往前走。既然沒死,就必須好好生活,她要吃飯、要供房、要養家,沒有在悲傷中沉淪的資格。 那幾年,公司里漸漸也有人知道了市場部的蘇韻錦,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平時話很少,與己無關的事qíng從不肯多說半句,可是事qíngjiāo到她手上,不管是誰都可以全然地放下心,因為她總會完成得妥妥帖帖。同樣一個案子,你給她半個月,她能做得jīngjīng細細,但你給她半天,她拼了命也能按時完成,粗粗一看倒也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酒桌上,總有惡劣的客戶喜歡故意捉弄這樣楚楚可憐的年輕女子,一個啤酒杯的烈酒擺在她面前,只等她撒嬌投降,她倒也從不張狂,只是站起來靜靜將酒喝到一滴不剩,再醉也咬牙撐到回家,吐到天翻地覆也不會有人看見。很少有這樣的女子,平靜纖弱的外表下藏著一股倔qiáng的狠勁。憑著做事的專注和這股狠勁,這三四年來她的職位一路攀升,從市場部企劃科的小職員到專項負責人、企劃部副科長、市場部經理助理、市場部副主任,在公司中層穩居一席之地,雖然年輕,又是個未婚女子,但沒有人可以懷疑她的成績和努力。 二十五歲那年,她終于在這房價昂貴的城市里按揭買了屬于自己的房子,二十七歲,有了自己的一輛豐田。叔叔早已經離開了那個服裝廠,靠著蘇韻錦給的一筆款項,在縣城里跟人合資開了個小飯店,起早貪黑的辛苦一些,倒也足夠度日,與mama一起,生活尚算穩定;meimei考上大學,也是蘇韻錦鼎力支援。所有的一切都如她所愿,平凡的小人物掙扎著走到這一天,多少應該知足,蘇韻錦不是貪婪的人,她很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只是心里缺了一塊,自己卻沒發現,只知道她在最快樂的時候心中也有寂寥,午夜醒來空落落地。她再也完整不了。 第十六章很多時候我恨他,更多的時候 次日早上回到公司上班,案頭桌上有足夠多的工作,讓她沒有余力去做于事無補的感嘆。上班時間過了三十多分鐘,她們部門新來的資料員陸路才屁股著火一樣沖進市場部的大辦公室,正好碰上出來給自己倒水的蘇韻錦。蘇韻錦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陸路自己感到一陣心虛,忙彎腰低頭迅速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蘇韻錦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透過落地窗玻璃看著陸路,青飛揚的女孩子,大學剛畢業一年不到,想必是晚上玩過了頭或者早上貪睡,這已經是本月第二次遲到。蘇韻錦不是一個嚴苛的上司,她很少訓斥和gān涉下屬,大多數時候她都保持沉默,可誰勤勉誰摸魚誰是誰非她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獎懲方面自有她的決斷,不過對于陸路這個jīng靈古怪的新新人類,她下意識地給予了多幾分的寬容,只要大的方面沒捅什么婁子,偶爾的小失誤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她羨慕陸路這樣無所顧忌的青,她也有過這樣的年紀,可當時的蘇韻錦是什么樣子的?敏感、晦澀、孤僻,她也不明白當初的自己何以會如此別扭,就連那樣一場愛qíng也沒能改變她的自卑,所以她失去了它。 是不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無謂的感嘆就越來越多?蘇韻錦用指尖揉了揉太陽xué,也許是那個久違了的夢讓她變得易感,她收拾qíng緒,集中jīng力,埋首工作中。下午剛下班不久,剛掛斷她的主管上司銷售總監徐致衡的電話,陸路敲了敲她辦公室的門,就探了個頭進來,興高采烈地說:領導,我們部門的同事今晚約好一起去搞活動,派我來請你,一起吧。不了,你們玩得開心點。蘇韻錦笑笑,又低下了頭。過了一會,發現有些不對勁,抬眼一看,才發現陸路一臉嚴肅地站在她的辦公桌前,蘇韻錦不由覺得有點好笑。還有事?陸路義正詞嚴地問:蘇姐,你今晚要加班?有約會?身體不舒服?都沒有的話為什么要一個人待著,你知不知道寂寞的女人的大敵,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 停!蘇韻錦打斷她不倫不類的論調,告訴我地點吧。她假裝看不到陸路對外邊等候的同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也許她真的需要適度的放松。 在左岸,我們二樓吃飯,三樓唱K,四樓泡吧等我,蘇姐,我坐你的車。陸路顛顛地追了出去,沒有發現蘇韻錦遲疑了一下的步伐。 左岸,其實蘇韻錦對這個地方并不陌生,這些年來,她漸漸地也不像跟程錚在一起時那么與世隔絕,下了班之后偶爾也會跟幾個老同學、朋友流連于這城市的各大娛樂場所。左岸是這一兩年來比較新銳的一間綜合xing的娛樂會所,設計頗有格調,價位中高,比較迎合白領新貴一族的喜好,最重要的是,它是章粵名下的產業。 跟程錚分手后,蘇韻錦和章粵基本上也沒有了聯系,但沈居安還是她的朋友。蘇韻錦很清楚,沈居安這樣的人,愛上他很容易受傷,但保持著適度的距離與他jiāo往,他會是最完美不過的一個知己。長久以來,沈居安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關于程錚分手后的只字片語,蘇韻錦也很少過問他和章粵的分分合合。 吃過飯,一幫人在K廳吼了一陣,蘇韻錦雖然主張下班后可以隨和一些,但當著下屬,畢竟不便玩得太忘形,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扮演觀眾的角色,偏偏陸路不放過她,非把她拽到四樓的PUB,說要跟她一起High一把。小丫頭才喝了幾杯酒,臉就漲得緋紅,一雙眼睛卻比上班的任何時間都要亮,在PUB扎堆的紅男綠女中雷達般搜索帥哥的影子,還一驚一乍地搖晃著蘇韻錦,蘇姐,快看,那邊有個極品!蘇韻錦朝她指的方向望去,群魔亂舞地,哪里分辨得出極品還是廢品,便不甚感興趣地說道:不會又是你的F4之類的吧? 陸路想必再看過去時自己也找不到人在哪了,懊惱地說:真的是帥哥,有型又有氣質,怎么不見了?蘇韻錦暗暗好笑,隔著那么遠的距離,她居然還可以發現對方很有氣質。 第十六章很多時候我恨他,更多的時候 陸路察覺她的意興闌珊,不服氣地道:蘇姐,你才二十七歲,就對帥哥不感興趣了,這樣是很可怕的,女人不能沒有愛qíng的滋潤,你看你,眼圈烏青的,絕對是yīn陽失調。 胡說八道,我昨晚上沒有睡好。蘇韻錦笑罵道。 陸路笑嘻嘻地說:沒有睡好,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人?話說出口,她眼尖地發現蘇韻錦的表qíng忽然僵了一下,她本是無心的一句話,因為蘇韻錦平日待她一向親厚才敢這么肆無忌憚,這時才想起自己的上司并不喜歡跟人談論自己的私事,不禁自悔失言,偷偷吐了吐舌頭,灰溜溜地想轉移話題。 更讓她意外的是蘇韻錦沉默了一會,居然點了點頭。 陸路愣了一下,頓時感覺到自己可能挖到了什么猛料,忙揪住蘇韻錦的衣袖,八卦地追問道:蘇姐,你想起了什么人,告訴我嘛。 以前的男朋友。蘇韻錦淡淡地說。 陸路更為興奮,原來你以前有過男朋友呀,我就說嘛,像蘇姐你這么漂亮怎么可能沒有戀愛的經歷。以前的男朋友的意思是不是你們已經分手了?為什么分手,你那么好,一定是因為對方不好,所以你才離開他對不對? 不,他沒有什么不好,相反,他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男孩至少在我心中是這樣。我想,再也沒有人能像他一樣愛我,是我沒有福分,所以才錯失了他。蘇韻錦也驚訝于自己居然會對一個丫頭片子說這番話,也許是昨晚將她從夢里驚起的那一幕,勾起了埋藏許久的記憶,讓她變得脆弱,需要找個聽眾。 那你一定很想念他吧。陸路專注地聽著,還不忘同qíng地問道。 蘇韻錦搖頭,其實這些年來,我很少想起他。這個城市也并不算大,可我從來沒有遇見過他。 他也在G市?陸路睜大了眼睛。蘇姐,假如你跟以前的男朋友重遇,你會做什么?會流淚嗎?還是會裝做不在乎地跟他打招呼? 如果我跟他重遇,我唯一的心愿是我希望他不幸福,至少不要過得比我幸福。是不是很惡毒?蘇韻錦晃了晃杯中的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