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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小時候,她身體不好,我自然要多關照她。紀廷道。 劉季林倒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只是咂了一下嘴,說道:說真的,也就是你這小子不會利用機會,要是我老爸跟顧止安家里那么熟,我肯定 肯定什么?紀廷笑了,小女孩而已,你腦子里想什么? 還小女孩?嘿嘿,等到長成大女孩,一朵花似的早就被人家摘去了,你剛才沒看見她跟陳朗那親熱的樣子?劉季林帶著點旁觀者的酸意向紀廷qiáng調。 紀廷還是保持低頭看書的姿勢:她愛跟誰在一起,跟我們都沒有關系。 怎么沒有關系?唉我還就喜歡顧止安那個調調。劉季林托著下頜無限神往。 這次紀廷看了看他,表qíng有些意外,你喜歡止安? 劉季林捏著自己的下巴笑著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不過說實話,顧止安這樣的小妞遠遠看著,意yín一下也就罷了,不能太靠近,近距離看著她那雙眼睛,我就覺得心里發慌。我只是不服氣,便宜誰也不能便宜陳朗那家伙呀。 與己無關的事qíng,還是別說那么多為好。紀廷淡淡地說,神色語氣還是一貫的溫和平靜。 第四章瘋長的身體和心事(4) 劉季林向來看陳朗不順眼,倒不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什么不和,大概只是同xing相斥,陳朗跟紀廷一樣,是G大教工子弟,他父親是G大的副校長,母親是學校的工會主席,他有著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所希翼的所有優勢,家境好,高大帥氣,成績不錯,打得一手好籃球,更重要的是,他從小學畫畫,作品多次在本市青少年書畫展上獲獎,所以他的倨傲和清高很多人都可以理解,尤其是女生,她們認為這叫做酷。劉季林卻嗤之以鼻,他常對紀廷說:什么叫酷,他那樣子,不知道是內褲還是外褲!紀廷聽了,每每一笑了之。 同樣是引人注目的男孩子,如果說陳朗是一幅價值不菲的油畫,那么紀廷則是一張澄心堂的宣紙,潔白,柔韌,清冽,用臘月敲冰之水抄成,令人神往,卻不忍心落筆。很多人都說,難得在男孩子身上有這樣沉靜的書卷氣,而無脂粉味,這是他家幾代書香沉淀下來的氣息。 班上和年級里不少女生喜歡背地里把陳朗和紀廷兩人做比較,各有其擁戴者,紀廷也從劉季林那里聽說過這些,只笑不語。他并不討厭陳朗,因為如果一定要比較的話,相對而言,他更不喜歡自己。 第五章還有誰會愛我?(1) 校園里的放學時分永遠是最熱鬧的,紀廷跟著熙熙攘攘的同學走出附中的教學區,越往回家的方向走,身邊的人就越少,劉季林也回到他校外的家去了。紀廷一個人在通往他家的青石小路上走著,身邊不時有熟悉的人,他不想那么快回家,住在大學里的好處就是,永遠有大片奢侈的綠地和空地,任你怎么逛都可以。 他往教工宿舍區和后山相鄰的地方去,不期然地遇上了同樣放學回家的止怡,止怡背著書包,低著頭走路,不知道為什么那身校服穿在她身上顯得格外寬大,更顯得她整個人小小的。她沒有止安那樣的耀眼,整個人像朵小雛jú似的,讓人忍不住心疼。紀廷笑著站在那里,看著她渾若不覺地慢慢走近,這才叫了她一聲,止怡。 止怡抬起頭來看他:紀廷哥你也是剛放學呀? 她的臉又紅了,巴掌大的臉上有種可憐兮兮的神色,紀廷不由有幾分好笑,你看著地上gān什么,不怕撞到了人? 是呀不不不是她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幾乎要咬到自己的舌頭,看著紀廷笑,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風chuī了過來,她綁在腦后的發絲有幾根散落,拂在她的臉上,癢癢的,她伸手去撥,那幾絲細細的頭發卻不聽話,撥開了,又再度纏繞回來。紀廷低下頭,輕輕地替她將那縷發絲繞到她的耳后,她的耳朵小小薄薄的,有些透明,異樣的紅。 他的手很涼,不經意觸到她燒熱的耳際,如同冰灼著炭,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抖,別扭地偏了偏頭,你還不回家呀? 還早,我到處走走,看書久了,眼睛有點難受。紀廷笑著說。 哦,止怡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 紀廷看著她朝他揮了一下手,有點慌張的小步跑著離開,再次失笑。止怡也長大了,她不再是那個以前老黏著他的小女孩,他不理解為什么她跟他好像越來越疏遠,少女的心事總是讓人猜不透,第一次遇見她時,她在暗里哭泣的那一幕仿佛還在眼前,他曾經許諾要一直保護她,也許,她并不需要他的一直保護,總有一天她身邊會出現真正守護她的人。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難得在初夏的傍晚時分有這樣微涼的風,讓他心中的沉郁慢慢淡了,接著他聽到前面的矮樹叢里傳來衣物拂動枝葉的聲音,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兩個貼近的身影。 紀廷見怪不怪,校園后山這樣的qíng侶比比皆是,本想走開一點,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有段時間,他經常跟止安一起,專門以惡作劇地破壞別人的好事為樂,不由覺得有點好笑。玩心頓起地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發現那兩個人居然都穿著附中校服其中一個的背影他說不出的熟悉。 紀廷后來想,自己當時究竟看了多久,也許只是幾秒鐘,也許更久。風chuī過,將他身邊的樹枝刮到他的臉上,微微的疼,比他想象中還要疼。然而這樣的疼讓他清醒,眼前這兩個人里,有一個是他的meimei,他有權利、有義務去打斷他們。 他輕咳了一聲,如愿地看到相擁的兩人分離開來。 止安半個身子還靠在陳朗的身上,她臉上沒有半點被抓包的緊張和羞怯,微瞇著眼睛,饒有興味地看著紀廷。 她還是個小孩子,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 這么巧,紀廷,你也到這里散步。陳朗臉上有沒散去的紅cháo,但還是揚起下巴跟紀廷打了個招呼, 本來打擾到你們,挺不好意思的,可是你的手能不能從我meimei的身上放下來。紀廷的臉上沒有什么表qíng,他在想,也許劉季林是對的,陳朗真是一個讓人憎惡的人,此刻要是自己能成為劉季林該多好,那樣的話,就可以擁有足夠多惡毒的詞匯,全部無所顧忌地用到前面這個人身上。 meimei?陳朗似笑非笑的用征詢的眼光看著止安。 止安不置可否地偏了偏頭,離開了陳朗的身上,對紀廷說:怎么樣呢,紀廷哥哥? 第五章還有誰會愛我?(2) 她從來沒有這么叫過他,此刻她微微歪著頭看他,巧笑倩兮,讓紀廷有剎那的恍惚,這樣的笑容,這樣的稱謂,是否是自己多少次曾經期待過的? 那么說,你這個哥哥是特意到這里來關心meimei的?陳朗對著紀廷笑。 紀廷態度依舊溫和,聲音卻冰涼,只怕陳副院長也會偶爾到這里散散步,順便關心一下陳公子。 陳朗嗤笑,拿我老爸來嚇我?然而神qíng里不是沒有猶豫的。 你先回去吧,我要的那支顏料記得要拿給我。止安看著陳朗笑。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陳朗也沒有堅持,那好吧,到時我去找你。走過紀廷身邊的時候,他說了聲借過,紀廷朝他微微一笑,身體卻不動分毫,兩個男孩擦身而過,肩膀撞得生疼。 陳朗走遠后,紀廷再沒有說話,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止安,他更想聽她怎么說。止安卻一把抓起自己先前扔在糙地上的書包,塞到紀廷手里,走吧。她若無其事地拽了他一把,徑自走在前頭。 紀廷把她的書包背在肩上,跟在她后面,走了一段,他說道:止安,你不覺得你應該跟我說說剛才的事qíng嗎? 她驟然止步轉身,紀廷避之不及,兩人迎面撞上,他怕她摔倒,伸手扶住她的腰,她很瘦,腰肢纖細得讓他覺得自己可以一把環握。止安近距離地抬頭直直看著他,那雙眼睛讓他戰栗,他觸電般彈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她還是貼近著他,帶著挑釁的神qíng,需要我描述細節嗎? 他咬著自己的下唇,一只手緊緊背在身后,不準自己躲避她的眼睛,沉默了一會,他給出了一個連止安都感到意外的答案。 他說:嗯,需要! 她應該知道,他其實從小就是個受不了激的孩子,尤其是她激他。 止安笑了,很多人愛她嘴角的似有還無的笑意,但紀廷喜歡她現在的笑容,像個無邪的孩子。 具體的細節就是我問他借一支顏料,其實畫畫挺有意思的,以前我怎么就不知道呢。她看著他說道。 紀廷帶點自嘲,我又不是傻瓜,借顏料需要抱成那樣嗎? 這樣有什么不對?她貌似認真地問。 你才幾歲?你知道那些男生心里在想什么嗎? 可我喜歡有人抱著我,我需要有人愛我。 很多人都愛你,但是不一定需要這種表達形式。紀廷苦口婆心。 誰,還有誰?她一反常態地追問。 什么誰?紀廷一時不解。 止安揚起嘴角:你說很多人愛我,很多人是誰,誰愛我?你說呀! 紀廷低下頭,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心中亂極了,有個答案呼之yù出,他背在身后的手心黏黏的,他動了一下,才知道自己攥得那么緊。 他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開幾寸距離,至少止怡愛你。 止安又開始微瞇著眼睛,深深地打量他。 他偏開頭去。 別人愛你是一回事,女孩子,更要懂得自愛,很多事qíng你可以留到以后再做,比如說跟陳朗,他也不是不好,但是你年紀太小。 廢話!她又上前一步。 可能你不在乎被顧伯伯他們知道,但是假如他們真的知道了,你不會比現在快活。紀廷假裝感覺不到她的靠近。 你想告訴他們什么? 告訴他們我看到的事實,我不會添油加醋。 是嗎?止安的語調詭異地揚起,然后他感覺自己背在身后的手被飛快地抓住,落在一處柔軟的地方上,那里有溫暖的起伏。 她的動作太快,他的手甚至還保持著握拳的姿勢,但是還是感覺到了她的心跳,或者那狂烈得要掙出軀體的心跳聲是源于他自己?撲通撲通仿佛天地間只有這個節奏,那震動太過于qiáng烈,以致后來他回想這電光火石般的剎那,只記得在一片空白之中,震耳yù聾的心跳,還有手心津津的汗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