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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韻錦丟了魂一樣的放下電話,淚痕半gān在臉上,有一種麻痹似的痛楚。原來她是個那么失敗的女兒,mama生了那樣的病,她居然都不知道。叔叔說得沒錯,就算告訴了她,她能怎么辦?她沒有錢。問程錚借嗎?連叔叔都知道她開不了這個口,究竟是mama的命重要還是尊嚴重要?難道她竟然是那么涼薄的一個人? 蘇韻錦覺得一顆心就要裂開,她最害怕的事發生了,可沒有人可以讓她去責怪。這一切如同命定的一個局,她步步地躲避,步步陷在里面。 像忽然反應過來一樣,她飛快地打開抽屜,搜出自己所有的存折和儲蓄卡,一萬五千塊,這是她全部的積蓄,她又翻出電話簿,第一個打給郁華,郁華醫科都還沒畢業,當即說愿意把所有的錢給她,不過幾千塊,接著她陸續打給大學里幾個相熟的舍友、同學,大家都不是有錢的人,但你一點我一點地,總共也不到兩萬,加上她自己的積蓄,最多四萬塊,距離十一萬四千,差的不只是一點點。蘇韻錦攥著薄薄的存折,覺得身上每一個毛孔都透著虛乏。 第十四章愛的重量太沉(2) 手機鈴聲響起時,她像是受了一驚,接起來,原來是程錚。韻錦,你下來,我在樓下等你,快點。他的聲音透著一絲神秘和興奮,像是從異次元傳來。 蘇韻錦機械地找塊濕毛巾擦了擦臉,放好存折匆匆下樓,一走出電梯間,就看見程錚站在一輛龐然大物旁,對她笑得燦爛無比。韻錦你看,原來這就是我老爸老媽所說的驚喜。悍馬H2深藍的的限量版,今天特意讓人開過來的,想不到我老爸那個老學究的眼光還不錯吧。 蘇韻錦呆呆地看著眼前炫目夸張的越野車,一時說不出話來。程錚以為她也跟自己最初一樣驚呆了,便扯了她上副駕駛座,我帶你兜一圈看見沒有,這里還裝備了雨雪自感應雨刮系統,還有雙屏程錚神采飛揚地解說給她聽,蘇韻錦卻條件反she般問道:這車要多少錢呀? 程錚皺眉想了想,大概五六十萬吧,我也不清楚具體的價錢,管它多少錢呢。這個全球不過生產八百七十多輛,有錢也未必買得到的。 可是沒錢就更加不用想了。五十多萬蘇韻錦搖頭苦笑,不過是一個生日禮物,一個大玩具,卻有可能是貧賤人家命運攸關的一個天文數字。 別以為是我老爸那么大方,他要是出手那么闊綽,反貪局就得找他麻煩了,肯定還是老媽扔的錢。程錚看著她說道。 蘇韻錦把他的頭扭回正前方,既然你爸媽送車給你,也要小心開才對。 她原來想跟他說什么?現在她什么都不想說。 第二天,程錚非要開車送她上班,sao包的車子一路引來不少注視,走進公司之后,好事的同事紛紛向她打聽,羨慕她命好,攀上了高枝。蘇韻錦始終漠然地不出一聲,幸而她平時話就不多,也不至于得罪同事。 中午下班前,韻錦給沈居安打了一個電話,下午,八萬塊準時打入了她的戶頭,她在第一時間將總共十二萬轉給了叔叔。 蘇韻錦心里感謝沈居安沒有多問,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可她更明白,向他借錢其實是下下之策。不說他和程錚一家千絲萬縷的關系,光憑她跟他曾經的一段曖昧感qíng,也不該跟他有金錢上的糾葛,不到退無可退,她不會走這一步。 其實,怎么看來,她都應該向程錚求援,因為現在他才是她最親密的人,如果mama當初一發現病qíng立刻告訴她,她即使難堪,都會向程錚開口的,畢竟沒有什么比mama的病更重要,可是mama和叔叔為了考慮她的感受選擇了這種極端的方式,她反而更沒法面對程錚。叔叔所在的服裝廠是程錚mama章晉茵集團公司的子公司下屬的分廠,雖然叔叔犯的這點事遠不會驚動集團高層,但因為是章總親自引薦,又有蘇韻錦這層關系,一切都簡單不起來了。她不愿意驚動程家,讓這件事發生,只想讓叔叔暗里將錢填補回去,將整件事化解于無形,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至于居安的錢和人qíng,她會想辦法慢慢地還。他不是她的愛人,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把他的錢和人qíng當做債,只要是債就會有還完的一天。 當晚她帶著疲憊回到兩人的家里,一開門,就看到程錚坐在沙發上,聽到聲響,便轉過頭,用一種略帶陌生的眼光看著她。蘇韻錦心下多少有些明白,也許事qíng終究沒有瞞得過他,該來的躲不過,她gān脆徑直走到他面前,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 早些時候你以前的舍友小雯打電話來,說她家里臨時有了事,所以要借給你mama看病的錢她暫時不能給你了。然后,我就給你mama打了個電話,你叔叔說謝謝我。不久前我媽又跟我說,你叔叔讓我別告訴你,她會處理好。蘇韻錦,告訴我,你哪兒來的十一萬? 果然天下沒有不漏風的墻,現在看來,她這面墻竟是無處不透風。蘇韻錦見他狐疑的眼神,心一橫,索xing將前前后后,包括向沈居安借錢的事全部告訴了他。 程錚聽了不怒反笑:你身上發生了這些事,第一個想到的竟然不是我,而是沈居安,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 第十四章愛的重量太沉(3) 蘇韻錦充滿了無力感: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釋你不懂。 程錚霍地站了起來:我不懂,你可以告訴我呀?為什么把我當傻瓜?難道沈居安就懂? 對,他會懂,因為他跟我一樣,知道貧賤是多可怕,知道沒有錢就沒有尊嚴!不像你,從來就不知道窮困是什么滋味。程錚,我沒有把你當傻瓜,我是在乎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叔叔是靠了你家里的引薦才得到這份工作,現在在賬目上出了問題,我不希望再要你家的錢來填這個漏dòng,這只會讓大家更難堪。 廢話,你找沈居安借錢就不難堪?程錚氣憤之下說話咄咄bī人。 這個時候我寧愿欠沈居安的,也不愿意欠你的,那會讓我跟你在一起很辛苦!蘇韻錦也站了起來,仰頭看著他說。 程錚隨手抓過沙發上的一個資料袋,另一只手捏住蘇韻錦的手腕,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們之間的關系,那就跟我來。然后不由分說拉著她往門外走。 蘇韻錦被他qiáng牽著上了車,依稀察覺到他往章粵和沈居安的住所開去,可無論說什么,他一概不予理會。 很快到了沈居安所在的依山臨水的住宅區,程錚給他打了電話,然后將車開進停車場等候。十來分鐘后,沈居安一個人衣著整齊地出現在停車場,看著蘇韻錦和程錚,他似乎有些預感發生了什么事。 剛走近前來,還沒開口,程錚已經下車將手里的資料袋打開,抽出里面數沓鈔票就往沈居安身上用力摔去,沈居安閃避不及,身上被其中幾沓砸個正著,更有一沓在半空中散了出來,粉紅色的百元鈔票順著他滿頭滿臉地飄灑下來。 程錚!蘇韻錦厲聲喝止,可哪里來得及。 沈居安乍然遭遇這樣的變故,神色卻沒怎么改變,他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任憑紙鈔從他身上灑下,表qíng漠然。 程錚還不放過他,竟像積怨已久般說道:你看著,錢如數還給你了,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我表姐愿意嫁給你,我沒話可說,但你能不能不要再糾纏韻錦。 沈居安緩緩捻下落在肩上的一張鈔票,淡淡地說:我想你是誤會了。 誤會?程錚冷笑,別以為人人都像章粵那個女人一樣傻,你圖的是什么我們心照不宣,這錢是你的嗎?犯不著拿著章家的錢來充qíng圣吧? 住嘴!同樣一句話卻異口同聲地出自兩個女人嘴里。章粵身上外套里猶是來不及換下的家居服,頭發凌亂地匆匆趕來。蘇韻錦卻是又急又惱地扯住程錚。 沈居安渾如沒事一般彎下腰去,一張一張地拾起四處散落的鈔票,整齊地放回程錚先前帶來的資料袋里,他不看程錚,卻只對著蘇韻錦輕聲說:你確定不需要這些錢了嗎? 韻錦羞愧得連抬頭看他都不好意思,除了說對不起,已經想不出別的語言。章粵走近程錚,劈頭蓋臉地說道:你還是小孩子嗎?做事有沒有經過大腦? 程錚不甘示弱地回嘴:做事不經大腦的人只怕是你,明知是坑你還往里面跳。 章粵氣得一張jīng致的面容變了顏色,指著程錚的鼻子罵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給我馬上滾! 程錚拍開她的手:誰稀罕管你的閑事,你管好你老公。 程錚,跟我走。蘇韻錦qiáng拽著程錚往車里去,卻拽不動他分毫,氣到極點gān脆撒手,你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你不走,我走。說完調頭就往停車場出口處走。 程錚這才轉身去追,末了還撂下一句話:章粵,你就傻吧,以后有你的苦頭吃呢。 章粵咬牙看著程錚和蘇韻錦離去,狠狠說道:死程錚,以后誰再理你就是烏guī王八蛋! 沈居安笑了笑,拉過她的手,走吧,別惱了,跟他計較什么,回家。 這邊程錚開車和蘇韻錦回家,兩人一路無話。直到回到家中,程錚的火氣才慢慢散了,便訕訕地跟蘇韻錦搭話,蘇韻錦悶聲不吭洗澡睡覺,正眼都沒有看過他一眼。程錚趴在她身邊,輕輕推了推她露在薄被外的肩:哎,說句話吧,還生氣呀?蘇韻錦無聲地把身體挪開了一點,程錚再靠近,不服氣地說:明明開始是我有理,怎么現在變成你生氣了?剛才我又沒罵你。 第十四章愛的重量太沉(4) 蘇韻錦覺得自己疲憊得說不出話來,被他吵得無奈,這才翻身起來,冷冷道:的確是你有理,都是我的錯,程錚,這樣我真的很累,我們兩人這是何苦? 程錚慌了,隔著薄被一把抱住她:我不管那么多,只想要你在我身邊。沒錯,我承認我不喜歡沈居安,今天是刻意讓他難堪,可是韻錦,你能不能把我放在心上?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你說過要送我一個禮物,我要一個承諾,別離開我,你戴上海藍寶耳環的那一天也答應過我的,不許丟下我。 蘇韻錦閉上眼,深深嘆息。 蘇韻錦記起,自己曾經言之鑿鑿地對沈居安說:我們不一樣。沈居安究竟還是比她聰明,當時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看著她笑?,F在想來,自己也覺得可笑,她并沒能清高到哪里去,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她還是依附著程錚。她不能像年少時想象的那么決絕地守護自己的尊嚴,因為做不到灑脫地離開,所以她選擇了什么都不去想,繼續留在他身邊。唯有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這樣她才會覺得好過。日復一日,蘇韻錦更加細心周到地照顧著程錚的日常生活,寵著他所有的脾氣,程錚也更依戀著她。如果這不是幸福,那幸福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