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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電話!老白把電話轉給她,好像早上已經打過兩個來了。 嗯,我接了。默笙拿起電話:喂,你好。 趙默笙嗎?電話彼端傳來男子溫和的聲音,我是向恒。 和向恒約的地方是城東一家叫寂靜人間的咖啡館。 略略寒暄后,向恒說:找你可真不容易,幸好以琛提過一次你在雜志社當攝影師。 看見默笙愕然地看著他,向恒一笑:你這是什么表qíng,以琛提到你很奇怪嗎?以琛的確什么都不會說,但有老袁這個中年八卦婦男在,還是可以挖到點邊角料。 侍者上前遞上餐單。 點了飲料,向恒進入正題:你大概很奇怪我找你出來。 的確很奇怪,眼前俊雅斯文的男子默笙雖然認識,卻并無深jiāo。很長一段時間她對他的印象都只是以琛的一個舍友,連名字都弄不太清楚。直到有一次她跟著他們宿舍的人去吃火鍋,那次是規定要攜伴參加的,結果只有向恒一個人落單,有一個人調侃他說:向恒,連何以琛都被人搞定了,你這個單身貴族還要當到什么時候? 向恒嘆氣說:你說得輕松,叫我去哪里找一個勇往直前百折不撓的趙默笙來搞定我?話語中戲謔味十足。 偏偏以琛還湊一腳,很頭痛地說:你要的話送給你好了,正好讓我清靜清靜。 當時她在一旁真是無辜極了,什么話都沒說都會禍從天降,這幫法學院的人啊,說話一個比一個損。 不過從此記住向恒。 見默笙有點恍惚,向恒突兀地開口:其實我一直想不通,大學的時候為什么你會成為以琛的女朋友。你應該知道,那時候喜歡以琛的女生很多,比你漂亮聰明優秀的大有人在。 默笙不知道他這時為什么突然提起從前,只是閉口不言,聽他說下去。 他一副追憶的神態:那時候我們宿舍的娛樂之一就是賭哪個女生最后能搞定以琛,有天晚上熄燈后又吵吵鬧鬧賭起來,有人賭的是我們系的系花,有人賭和以琛一起參加辯論賽的才女,我賭的好像是外語系的一個女生。 他笑笑,想起年少輕狂:以琛對我們這種活動向來持三不政策,不贊成不理會不參與,看他的書睡他的覺隨我們鬧,可是那次他卻在我們紛紛下注后突然說我賭趙默笙。向恒看著她,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 所以后來才會有人傳她是他的女朋友吧,這些以琛從來沒提起過。 你可以想像我們對你有多好奇,后來見到你就更驚訝了。以琛一直有一種超乎年齡的沉穩和冷靜,在我們的印象里他的女朋友也應該是成熟懂事的,而你,向恒含蓄地說,完全出乎我們的預料。 老實說,我開始并不看好你們,可是以琛卻漸漸像個正常的二十歲大男生,他時常會被你氣得跳腳,也會一時高興就任我們差遣把一個宿舍的衣服都洗掉。唔,就是他生日那次 這種事會發生在以琛身上?多不可思議。 ※※※ 他生日那天,她跑遍了全城都沒有買到滿意的生日禮物,結果只能晚上十點多鐘累得慘兮兮地出現在他宿舍樓下,兩手空空地對他說生日快樂。 以琛板著臉問她: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禮物呢? 她自然拿不出來,以琛兇兇地瞪了她半天,最后挫敗地說:算了!你閉上眼睛。 她閉上眼睛,然后他低頭吻了她,那是他們的初吻。 她還記得當時她睜開眼睛后傻乎乎對他說:以琛,今天又不是我過生日。 咖啡在杯子里微微晃動,叮的一聲回到桌上。 這個人為什么要提那么多以前的事呢?不要說了行嗎? 你說的我要知道的事qíng就是這些?她打斷他。 向恒打住,臉上說不出是什么神qíng,半晌他看著她緩緩搖頭說:趙默笙,你真的心狠。 是啊,她對誰都心狠。 向恒不再多話,掏出紙筆寫了兩行字遞給她。默笙接過,上面寫著一家醫院的名字和病房號。 這是什么? 以他那種工作方式,英年早逝都不奇怪,何況是小小的胃出血。向恒向來溫和的聲音冷凝,我把醫院的地址給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但是趙默笙!他的語氣飽含譴責,人不能太自私! 他說完結賬走人,默笙坐著,被這個消息鎮住了。紙片在手里緊緊地捏成一團,不長的指甲掐進ròu里也是極疼,她卻完全沒意識到要松開。胃出血,醫院,以琛因為她嗎?竟是因為她? 咖啡已經是冰涼,默笙推開咖啡館的門,外面不知何時開始飄起雨。這個時候怎么可以下雨呢?尤其這雨竟淅淅瀝瀝的沒個斷絕。 居然輕易地就打到車,司機是個熱qíng過頭的人,聽了她的目的地以后就開始不斷地發問。 小姐,是不是你朋友病了? 小姐,你在念書還是在工作了? 小姐 默笙嗯、哦的回答,眼睛看著窗外。司機的每句話都從她耳邊過,卻沒有一句她聽個明白。外面的景物一樣樣的從她眼前掠過,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路上居然沒有紅燈,那么快地就到了醫院,那么輕易地就找到了以琛的病房。只是站在門前,那手卻有千斤重,怎么也舉不起來去敲那個門。 可是要走嗎?那腳也有千斤重,怎么也移不開一步。 有那么一剎那,她竟覺得會這么永遠下去,不敢靠近,又舍不得離開,于是宇宙洪荒,??菔癄€,她永遠站在他的門外。 可是怎么會有永遠呢?該來的總要來,怎么躲也躲不掉。門從里面被拉開,她來不及閃避,直直地對上那人。 以玫。 有些人似乎注定總要相遇,而且從來原因一樣,比如說以玫和她。 默笙后來總在想,這個溫婉如水又清麗如詩的女孩子那時是用怎樣一種心qíng聽她所愛的男子向別人介紹這是我meimei的?當初她皮厚兮兮對她自我介紹說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而以琛沒有反駁時,她又是怎樣的一種痛徹心肺? 如今她看到她,居然對她溫柔一笑時,那笑里面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酸楚? 哎!以玫以玫,好久不見。 默笙,終于又見到你了。 是啊,終于。 你來看以琛嗎?以玫問,他剛剛睡著,如果你有空能不能陪我去趟他家?我要去幫他拿些生活用品。 默笙猶豫了一下,點頭:好。 他沒事吧? 沒事。醫生說只要多休息,注意飲食就好。 那就好。默笙低聲說。 一路上絮絮叨叨,不過是一些近況。以玫說:我本來早就要找你的,卻被公司突然外調,忙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以琛卻突然病了。哎,我總算體會到職業女xing的痛苦了。 默笙說:我怎么也沒想到你居然會成為一個女qiáng人。 你不也是?那時候老不務正業拿個相機亂拍東西,沒想到會成為一個攝影師。 默笙笑起來:我現在還是在亂拍。 以玫失笑:你老板要是聽到你這樣說一定會氣死到了,就在這里。她停下腳步,拿出鑰匙開門,默笙腳步頓了一下,跟著她走進去。 以琛的家位于城西高級住宅區內的十二樓,房子很大,只是看起來空空的,一件多余的東西都沒有,只有茶幾上幾本未合上的雜志才讓這個房子看起來像有人居住。 這幾年大家都忙,偶爾才聚聚。以玫邊收拾東西邊說,打開冰箱,她無奈地搖頭,果然什么都沒有,他大概是天底下最不會照顧自己的人,上次我來居然看到他在吃泡面,忍無可忍地拉他去超市,沒想到卻遇見你。 以琛一直是這樣的,默笙怎么會不知道呢。他永遠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對這種人只有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招數才能對付。 哦,對了。以玫突然說,我快結婚了,你知道嗎?新郎是我的頂頭上司,很灰姑娘的故事。 默笙愕然地望著她:你要結婚? 對,我要結婚了。她笑著點頭,有些感嘆,以前不懂事才會對你說那種話,后來才知道,有些東西是爭不來的,對以琛我早就死心了。 為什么? ※※※ 大概因為我等不過他。他可以在幾乎沒有希望的qíng況下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我卻不能。以玫沉默了一下說,大約三四年前,以琛贏了個大案子,我和他們所里的幾個人一起去慶祝,他被灌醉了,我送他回來。他吐得一塌糊涂,我幫他清理的時候他突然把我抱住,不停地問,你為什么不回來?我都準備好背棄一切了,為什么你還不肯回來? 以玫頓了頓,苦笑:如果這些還不夠讓我死心的話你跟我來。 她拉著默笙來到書房,隨手抽出一本書,翻到某一頁遞給她:這是我無意中發現的,不止這一本書上 默笙怔怔地看著書頁上寫得很凌亂的詩句,從那潦糙的字跡可以想像出下筆的人當時的心qíng是多么的煩躁苦悶。 啪地合上書,以玫還在說什么,她已經聽不到了。 腦海中一個少女清脆帶笑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時空傳來。何以琛,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趙默笙,趙就是那個趙,默是沉默的默,笙是一種樂器,我的名字有典故的哦,出自徐志摩的詩 悄悄,是離別的笙簫,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小時候,以琛的mama經常抱著我說要是她有個女兒就好了,而我mama就在旁邊說要不我們兩家的孩子換換。以琛從小就聰明懂事,我mama喜歡他大概比我還多?;蒯t院的路上,以玫說起一些往事,我到現在還清楚記得阿姨的樣子,可惜 他父母是怎么死的? 以玫搖頭說:我也不太清楚,那時候我才九歲。好像是意外吧,叔叔從四樓失足摔下來,阿姨本來身體就不好,傷心過度沒多久也去了。以玫像是想起什么,頓了頓又說,我聽我媽有一次無意提起,阿姨死后,發現抽屜里該吃的藥都沒吃,說起來,也算是自殺。 自殺?!默笙呆住。那時候以琛也才十歲吧,她何其忍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