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每天都想殺我 第7節
直到上了馬車,徐述才低聲道來,“我剛出生就被父皇賜給了母妃,那時母妃剛剛喪子,心情悲痛,而我娘是罪人,我是罪臣之后,母妃不喜我也是人之常情,曦兒,你不要放在心上?!?/br> 說著,他還無所謂的笑了笑。 明明是強顏歡笑,語氣卻故作輕松。 沈曦很是難過,不過是敬個茶而已,可從早上到現在,先是皇后刁難,又是景文帝和寧嬪的嘲諷和不待見,連親生父親和養母尚且如此,可想而知,這些年來她不在徐述身邊的時候,他得過得多艱難呀。 沈曦憐惜之心大盛,主動地鉆進徐述的懷里,軟聲喚了他一句:“夫君……” 小妻子主動投懷送抱,徐述嘴角一勾,頰邊攢出個淺淺的笑渦來。 此時的他,臉上早沒了之前面對沈曦時的惆悵和故作灑脫,反而笑得十分愉悅。 然而沈曦并不看見,抱怨道:“皇后也是,她明明不喜歡……娘,卻偏要將氣撒到你的身上,身為皇后如此不公允,也不知舅爺怎么能忍受她這么多年?!?/br> 其實不怪沈曦這般想,畢竟大家也都是這么想的,皇后娘家不算顯赫,父兄勉強封了個國公,又不會打仗,景文帝想提拔也無計可施。 皇后這性子呢,當了快幾十年的皇后,也沒見有多大長進,糊涂事倒是做了一堆。 唯一的優勢,大約就是景文帝的原配,少年夫妻,青梅竹馬,情分非尋常妃嬪能比。 說起來,景文帝這皇位來的也是不容易,早幾十年前,景文帝的頂頭上還有兩位年輕有為的兄長,兩人為了太子之位爭得頭破血流,而景文帝的生母只是個小官之女,打小就默默無聞,兩個哥哥理都懶得理他,二十歲加冠后就被先皇早早就被賜婚趕出了宮去。 后來他披甲上了戰場,多虧了當時同樣默默無聞的秦國公等一干心腹在潛邸時便對他不離不棄,再后來,兩位大哥鷸蚌相爭死于非命,景文帝軍功赫赫,朝中對他呼聲最高,倒叫他最后撿了個便宜登上皇位。 皇后雖出身不高,但只要景文帝不廢后,皇后就永遠是皇后。 因此現在后宮之中不少嬪妃都在等著皇后犯錯,齊王母妃殷淑妃出身世家大族,齊王行四,平時孝順又頗受景文帝寵愛,幾乎與太子平分秋色,一旦廢后,殷淑妃極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皇后人選。 前世的徐述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他一直挑撥齊王與太子的關系,最終奪得皇位。 可現在他的卻十分明白,景文帝壓根就沒想過廢后。 他撫著懷里小妻子柔軟的鬢發,輕聲道:“皇后雖行事糊涂些,但她心腸不壞,日后我們離她遠些就好?!?/br> “敬之,你就是心腸太好了?!鄙蜿仄财沧?,不以為然。 徐述卻認真道:“我說的是真心話,這么多年來,皇后雖恨我娘,卻也沒害過我?!?/br> “好吧?!鄙蜿孛銖娊邮芰诉@番說辭。 回到晉王府的時候,時候已經不早了。 徐述領著沈曦去了靜心居。 靜心居中,芩娘早已備好了一桌子的飯菜等著兩人,見兩人進來,慈愛的笑了笑,“王爺王妃,在宮里呆一上午,累壞了吧?!?/br> 芩娘約莫三十來歲的模樣,人生得非常瘦弱,眉眼細長,身上穿了件石青色的妝花褙子,發髻上沒什么裝飾,只有手上帶了串紫檀佛珠,很是樸素,沈曦走過來,她主動替她拉開椅子扶著她入座。 沈曦知道徐述敬重芩娘,反手扶著芩娘入了座。 芩娘忙呼使不得,徐述就笑道:“芩娘,都是一家人,快坐吧?!避四镞@才坐下。 一頓飯吃的暖意融融,完全不似之前在坤寧宮劍拔弩張與永和宮的冷漠無情。 芩娘也沒想象中那么難相處,席間一直替沈曦夾菜,主動提起管家的事,“王妃入了門,我這老婆子也不好再倚老賣老,不如明日便將中饋之權交由王妃可好?” 管家,那豈不是每日都要看賬本調人事? 沈曦打小就不愛讀書,一聽這話頭都大了。 徐述睇了怏怏不樂的沈曦一眼,聞弦歌知雅意,笑道:“再過幾日吧,我先帶曦兒熟悉熟悉王府,屆時再交接也不遲?!?/br> 芩娘應是。 吃過晌飯,兩人回了清心院。 沈曦愛干凈,迫不及待的去凈房凈面勻臉,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出來的時候,徐述手里攥了個錦盒端坐在案前,見她過來,笑著沖她招了招手。 沈曦立刻像只小鳥兒似的飛奔了過去,巴巴的看著徐述手中的錦盒,傻呵呵道:“送我的?” “送你的?!毙焓鲂?。 沈曦笑得合不攏嘴,搓搓手,小心翼翼的揭開了錦盒的蓋子。 錦盒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塊水光油潤的翠玉,白中透著淡淡的青,圓環中鏤空,雕刻成一對戲水鴛鴦的樣式,討巧又精致。 然而沈曦看著看著,就有些笑不出來了。 這對玉佩,可不就是夢中她臨死前看過的那塊?! 第7章 她現在是無比的害怕和迷?!?/br> 沈曦處于極度的震驚之中。 老實說,也不知是不是新婚夜太累,她并沒有做之前那個噩夢,若是今天徐述沒給她送這個玉佩,她甚至都要忘了她之前還做過那么荒唐的一個夢。 這個夢是從她與徐述大婚前的一個月前開始做的。 夢里有很多場景,來回轉換,看起來卻都是她與徐述成婚后發生的事。 但也有太子的,有她大哥和父親,也有外祖母和表姐……很多很亂,有些能記住,有些就十分模糊。 可只有一個場景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就是她死之前,堂姐沈凝霜親手給她灌下鴆酒,將她與她腹中的孩兒一起毒殺的情景。 她記得夢中的她是不信的,可沈凝霜卻拿出了一件只有她與徐述才知道的信物,夢中她看不見,只覺得似乎是塊翠玉,可現在,她看著眼前錦盒中的這對鴛鴦同心佩,沒有絲毫的猶疑,竟意外的篤定,這就是夢中沈凝霜拿出的那件信物! 徐述將其中一塊纏了紅繩的鴛佩拿出來,放入了沈曦的掌心,見她神情怔忪,不禁多喚了兩聲,“曦兒,曦兒?” “???”沈曦回過神來,愣愣的看著徐述。 “曦兒,你怎么了?”徐述察覺到了沈曦的不對勁。 “沒、沒事呀,”沈曦覺得掌心guntang,她忍著不適將鴛佩放進自己腰間的香囊里,抬起頭若無其事的笑道:“很漂亮,我很喜歡?!?/br> 徐述靜靜地看著沈曦。 沈曦不會撒謊,一撒謊眼睛就會躲躲閃閃不敢看他。 他皺了眉。 不對,前世,沈曦明明很是喜歡這對玉佩,可為何剛剛她一打開錦盒,神色就忽然變了? 徐述想不明白,如果說今世和前世這對玉佩唯一的不同之處,那大概就是送的時候不同,從前他無心情愛,一心想要替趙貴妃報仇、奪得太子之位,因此只是表面對沈曦百依百順,直到成婚他們第五年。 那一年齊王與太子斗的你死我活,正是他奪位的最佳時機。 他明明應該高興,卻沒有一天不活在煎熬之中,甚至動了要與沈曦和離念頭。 要知道,那個時候沈元仲在朝中的勢力如日中天,一旦他與沈曦和離,沒有了沈氏父子的兵權支持,即便當上太子,也無法鎮壓那些不服他的朝中元老。 但徐述害怕,一旦他謀反失敗,沈曦必定會被株連,秦國公府滿門都不能幸免。 他有時會在半夜里驚起,夢里都是沈曦哭著服毒自盡的模樣,夢醒來,女孩兒卻安然無恙的依偎在他的懷里,她緊緊地摟著他的腰,軟聲喊冷,可徐述知道,冷得發抖的分明是他自己。 他的封地雖不富饒,卻盛產玉石,有官員獻上一塊翠玉,說這塊玉百年難得出一塊,能通神靈,徐述就命工匠將這塊翠玉做成鴛鴦同心佩的模樣,他與沈曦一人一塊,這樣即便他死了,也能在來世見到她。 興許是他的誠意感動了上蒼,又也許是這塊翠玉當真通神靈,他死后不僅沒有沒入輪回,反而回到了五年前——他與沈曦的大婚之前。 重生的那一晚上,徐述想了整整一夜。 這一世的他不想再當什么太子,前世爭來斗去了大半輩子,到頭發現來自己的復仇不過是個精心編造的笑話,即便登臨至尊之位,卻再無她相伴在側,又有何滋味? 所以這一次,他在大婚前就命工匠將同心佩打造出來,這一世,他一定要與沈曦白首偕老。 至于景文帝和皇后,至于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名聲,他統統都不要了,無禮也好病弱也罷,這一世,他只要一個沈曦。 不知不覺間,徐述緊緊地攥住了沈曦的手。 好像只要現在抓著,便一輩子都不會放開。 沈曦卻被他抓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掙了兩下沒掙開,眸中涌上一股淚意,“敬之,你,你弄疼我了!” 徐述一驚,慌忙松開。 “抱歉,曦兒,是我一時失神了?!鄙蜿氐氖钟职子周?,現在手背上卻是一片通紅,徐述歉意的替她揉了揉。 沈曦也是心虛,推了推他,小聲道:“你去洗漱吧,我困了?!?/br> 徐述道:“好?!鞭D身走開。 直到他進了凈房,沈曦整個人才如同虛脫一般倒在了床上。 她現在是無比的害怕和迷茫。 腦海中,一個聲音告訴她要相信徐述,說夫妻需相互信任,而另一個聲音卻冷笑,說事實都擺在眼前了,做夢夢見一件事成了真還可以說是湊巧,可若是一件兩件都對上了,難不成還要裝作不知,置若罔聞?這樣下去你哪天死的都不知道! 迷迷糊糊中,沈曦睡了過去。 徐述進來的時候,沈曦正抱著被子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女孩兒睡姿不甚雅觀,兩條細長的腿兒如八爪魚般緊緊地扒著被子,小腦袋埋在枕頭里,滿頭的長發散落在背后,衣領微微敞開,徐述坐到榻上,輕輕一撫,就露出她細膩纖長的雪頸。 他垂著眸子,細密的睫毛掩著幽深的眸,叫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枕頭下露出一角青色,徐述眼光掃了過去,心頭一動,就從枕頭下面抽出一只香囊來。 這香囊明顯尚未完工,絡子沒打,針腳不僅不細密,有些地方針線還亂七八糟的纏在一起。 他的目光緩緩往下落,落在繡面中央繡著的,一個小小的“敬”字上。 午后的微風從窗外吹進來,徐徐拂在人的臉上,癢癢的,卻又暖又柔。 徐述看著看著,嘴角忽然彎成一個愉悅的弧度,適才因為沈曦古怪情緒而生得難過,一瞬間煙消云散。 * 沈曦睡了足有一個時辰才醒過來。 昨夜里她與徐述折騰到很晚,早上好容易才爬起來。 本來以為中午會糾結的睡不著,沒想到一沾榻人就睡著了。 沈曦懊惱的吩咐小鸝進來伺候她洗漱。 “王爺呢?”她問。 小鸝絞了帕子給沈曦遞過去,“王爺去書房看書了,姑……王妃可要去看看?” 沈曦搖頭。 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