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沙雕白月光(穿書) 第40節
事情的爆發也不過是因那年葛州鬧了一波蝗災,雖說不算嚴重,但也造成了不小的損失,而那些官員們不僅不想法子湊糧賑災,甚而和當地的糧商聯合哄抬物價,百姓們吃不起飯,自然便鬧成災荒。 “恰逢有葛州百姓流落輾轉來到京城,消息傳開,否則這些事情怕是要長長久久地瞞下去了,”燕冢道,“不過既然鬧了出來,圣上自然大怒,當即下令徹查,那已經高升的州牧被拉下了馬,而他卻說——” 他唇角勾起輕蔑的弧度:“他做的這一切,在葛州斂去的那些財富,全部都是為了去孝敬時任大司農,步安南?!?/br> “而有了這一句話作為突破口,后面也便顯得順理成章起來,步家被人搜查,后院地窖中堆滿金銀寶物,甚而還有步安南與那州牧的來往書信作為關鍵證據?!?/br> “一場舉國皆驚的貪污案,最后以步安南人頭落地,步家滿門流放落幕——卻從未有人去質疑過其中邏輯?!?/br> “一來大司農職權范圍內并無官員升遷相關,二來那州牧高升后也并未入大司農中,兩者并無直接關聯,若真說孝敬,那州牧所為究竟為何?” “即使說大司農掌全國財政賦稅,那州牧是為打點政績行賄,為何最后又只有步家落難?” 十四歲那年在父親書房中看見的那一幕仍歷歷在目,饒是如何在人前能不動聲色,此刻燕冢還是忍不住冷笑。 連藏在袖袍下的指節都忍不住用力收緊。 “一切,皆不過是因為坐在高臺上的那位,想要除掉一個礙眼家族所用的小小伎倆罷了?!?/br> 第42章 壽和十四年。 葛州饑荒牽連出來的貪污案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現今整個洛京都是風聲鶴唳,而身處漩渦中心,燕府上下也透著股緊張的氣氛。 少年一身白衣,朝書房的方向而去。 雖未滿十四之齡,但身形已經出落得挺拔,他一雙眼黑白分明,清冽又干凈,年紀雖小,卻已可初見日后俊美。 為了查案父親一連幾日都沒有回府,昨夜方才回到府上歇了一夜。幾日不見,他私心想要給父親一個驚喜,是以并沒有如往常般先讓人去書房通報,而是自己直接悄悄過去。 書房門口并未有侍衛把守,少年心中略有些疑惑,卻仍然走近了去。 “聽聞昨日高以過終于招了他背后之人?” “是,他說……”另一道聲音疲憊,停頓幾許,還是繼續道,“他說,這些年在葛州貪墨的錢財,有大半都孝敬給大司農了?!?/br> 少年眼睛無聲瞪大。 高以過就是上任葛州州牧,早在葛州之禍被揭露時就被抓捕入獄。父親口中說的大司農則是自家舅舅,母親的兄長,可,舅舅那般清風朗月的人物,怎么會做出此等令世人不齒之舉?! 燕開誠繼續道:“雖然高以過是這么說的,但證詞中還有種種疑點,據我所知,步家……” “燕廷尉,此事可不是一句‘據你所知’就可以下定論的!” 那道尖利的聲音猛地揚高道:“高以過是重要犯人,你要是想推翻他的招供,就得拿出他和別人暗通款曲的證據來!” “可……” “實話告訴你吧!圣上已經知道高以過招的話了,”那尖利嗓音繼續道,“依照陛下的意思,此案查到現在,高以過背后若真有人,怕也早該被查出來了,如今你仍無所獲,便說明也是結案的時候了?!?/br> “倒是那步氏,仗著祖輩有建國之功,便大肆發展自己的勢力,一點也不知收斂,這讓陛下很是不滿吶?!?/br> 燕開誠錯愕:“陛下的意思是……” 那尖利嗓音含笑:“燕廷尉懂得就好?!?/br> 他意味深長:“可莫要辜負了陛下的殷切期盼才是?!?/br> 聽書房內人似有離開之意,少年急急忙忙往旁邊的拐角躲去。 吱呀—— 他努力抬眼望去,只見一片顏色暗紅的錦袍。 這衣服的紋飾、那人頭上戴的帽子、還有那較之普通男子過于尖利的嗓音…… 少年想也不想便往書房里沖去。 書房中燕開誠正坐在椅子上,臉上失魂落魄的表情尚未收起,他見少年進來,不由驚訝:“安陵?” 少年凝視自己父親,顫著聲音詢問:“爹,您不會真的按照那個公公說的做吧?” 雖未到入朝之齡,但因世族身份,誰都知道他未來入仕是板上釘釘,他自己也從不倦怠于學習,只期待以后可以如父親一樣,可以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是以,剛剛那個太監字句中透露出來的意思,他并非不懂。 燕開誠卻反問:“你都聽到了?” “是!”少年擲地有聲,目光死死,“我全部都聽到了?!?/br> 他幾乎是祈求一樣地又問了一遍:“舅舅是怎樣的人您知道的吧,他不可能做出那樣事情的!” 燕開誠卻沉沉嘆了口氣:“安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br> 他終于站起來,直視這個自己為之驕傲的兒子:“你忘了我曾經教導過你的嗎?作為臣子,最首要的便是忠君?!?/br> “——所以為了君王的一己之私便可犧牲自己的親人?!” “舅舅他又何錯之有?!” “……” 兩人無聲對峙,片刻,少年往后退了一步,轉身便要離開書房:“我要告訴母親?!?/br> 然而這時燕開誠沉沉的喝聲響起:“把少爺給我抓起來!” 原先消失在書房四周的侍衛不知何時歸位,他們從四方涌來,直直將毫無防備的少年攔住。 還沒滿十四的少年終究敵不過成人的力氣,片刻后他便被摁在了地上,燕開誠從后面走過來,直視少年,聲音中夾雜幾分怒火:“你當真是把我曾教給你忠君盡孝都忘得干凈!” 少年抬頭,同樣怒目:“那你呢!” “為了所謂的忠君便將娘和舅舅一家都棄于不顧了嗎?” “你有想過我們嗎?!” 燕開誠噎了一噎,最終卻道:“自古忠孝便難兩全,我不過是選擇大義而已?!?/br> 他拂袖離去,下令:“少爺頂撞犯上,出言不遜,趁我忙于公務連功課也落下許多,接下來一個月禁足房內,任何人都不得探望!” “包括他母親!” 少年最后那一聲“你這算是什么大義”便徹底淹沒于侍衛們應是的聲音當中。 …… “他知我定然想盡辦法傳遞消息,于是派足了人手看管,若不知道的怕還以為燕廷尉是將什么朝廷重犯關在了府里?!?/br> 燕冢嗤笑:“那一個月禁足過后,再出來時,洛京早就變了天——當朝大司農被卷進貪污案中,府上搜出大量金銀和來往書信,整個步氏一族皆被牽連,母親拼死想到壽和帝面前求個說法,還未入宮門便被他帶了回去,急火攻心之下吐了血,從此一病不起?!?/br> “而他卻還振振有詞,說能從整個案子里保下母親已經是壽和帝的網開一面?!?/br> “后來舅舅被下令斬首,步家全族流放雍州,母親沒幾個月的時間也去了,倒是他——” 燕冢頓了一頓:“壽和帝要剪除氏族羽翼之心昭然,較之步家,燕氏算是后起,且人丁稀薄,不足為患。加上步家一案他辦得漂亮,壽和帝對他大加信任贊賞,幾年內接連升任,直直從廷尉成為了丞相?!?/br> “不過可惜,”他聲音中悲喜斂去,“這萬人向往的高位不過坐了三年,他也便病死了?!?/br> 明皎早已被這段往事驚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可以,她現在比較想罵臟話。 燕冢瞥眼她驚悚的表情,繼續道:“書房里那段對話我最終沒有告訴任何人,老師也不知道,你也無需告訴他們?!?/br> 不告訴母親是因為不忍再擊碎她心中對愛情最后一點幻想,不告訴別人……大概是因為沒必要吧。 皇族歷來高高在上,若不親手予其痛擊,難解他心中之恨。 他停頓片刻,神志重新收斂冷靜:“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 “——為什么我會這么討厭你們皇族?!?/br> 所以聰明點,現在就回去告訴明寒漠這些東西,對方驚怒之下必然會對他出手,到時候…… 燕冢垂眸。 到時候,他就有了真正的理由和動力,可以站在皇族的對立面。 而后揮刀,將這已然腐朽的王朝毀滅。 誰知明皎卻沉思片刻,反問:“所以你去雍州,是為了見親人?” 這一刻她的腦子終于好使了點,將明宇說的東西和步家這段往事聯系起來。 燕冢的目光剎那間一沉。 明皎被他氣勢的轉變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誤會!” 她道:“我是聽二皇……明宇說的!” 燕冢問:“他說什么?” 明皎道:“他說得挺多的,就宮宴那天,他說賞春宴那次,他是在從雍州返回洛京的路上攔住你的,還有《傲風寒梅圖》,你把那幅畫送給了雍州的什么將軍,怪不得你那天那么生氣進宮來找我呢……” 《傲風寒梅圖》的事情算是他理虧,燕冢又忍不住挪開些許目光。 只聽明皎道:“他和我說你做這些都是為了謀反來著,讓我離你遠點?!?/br> 他們倒是會惡人先告狀了! 燕冢冷笑,他轉回頭想說點什么,卻見明皎如釋重負般松口氣:“還好我一個字都沒信他的?!?/br> 她笑吟吟道:“我信你的?!?/br> 燕冢:“……” 那一瞬間似乎有什么情緒洶涌,他猛地將那些東西壓下,冷聲道:“事情我已經和你說完了,就這樣吧?!?/br> 而后便朝著前院的方向而去。 明皎愣了一下:“等等你難道不應該對我的信任表示感謝嗎?” “我可是堅定不移地站在了你這邊啊喂!” 她越追燕冢心里便越覺得煩躁,他又加快腳步,直直進了會客廳,朝裘元白道了句:“學生想起有些公務還沒處理,先告退了?!?/br> 便急急離開書院。 正好學生們下課,好幾個瞧見他的小蘿卜頭沖過去,燕冢也是沒理。 明皎追出來時燕冢的背影正好消失在門外,她訥訥道:“怎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