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待會和我一起吃
笪璐琳正要找鑰匙開門,才發現手里還拿著新鄰居的藥物。 她解開袋子細看,復方甲氧那明膠囊、醋酸潑尼松片、孟魯司特鈉片…… 拗口的藥名。一個都沒吃過。 她沒心思研究它們的功效與作用,打算去還給他,但在轉頭看隔壁門的瞬間,改變了主意。 他不主動來要她就不還。 笪璐琳扭動門鎖,大門一推,客廳的風光一覽無遺,依舊是熟悉的樣子,似乎沒有被盜竊的痕跡。 依舊是那么——凌亂。 桌子上擺著叁天前用來煮土豆的鍋,里面殘留的幾小塊土豆,已經發臭,有小蟲子圍繞著它們愉快地飛舞。 分布在地板各處的頭發絲,密如蜘蛛剛織好的大網,只要你伸腳進去,必定會沾惹到蛛絲。 平日用來拍照發朋友圈顯示自己很有生活格調和情趣的道具七零八落。 沙發底下還藏著一條她之前找了很久沒找到的吊帶上衣。 …… 有這么一群人,被尊稱為“生白族”,意思是缺乏基本的家務技能和常識的“生活白癡族”。 笪璐琳就是典型的生白族,不會做飯,吃飯靠出去吃或者外賣,垃圾攢幾天才扔,不會收拾屋子,東西丟得亂七八糟,自己想找的時候全靠瞎翻,內外衣物一起砸洗衣機里洗,洗完不掛衣架上晾,直接擺在洗衣機上像曬咸魚一樣曬干,曬完就堆在床尾。 還有一群人被稱為“草莓族”,在溫室中長大,外表光鮮亮麗,甜中帶酸的生澀,卻不耐放,一碰即軟,一軟即爛。 笪璐琳不盡然是草莓族,但具有其中部分特質。 她的家庭條件沒有好到能讓她在溫室里長大,相反,她的家庭并不富裕,老媽許鳳嬌常年臥病在床,老爸笪建霖拼命打工掙錢,入不敷出,可即便這樣,她也幾乎沒有吃過苦。 出于對妻子的心疼,笪建霖特別重女輕男,推崇把女兒當公主寵,把兒子當牲畜養。 笪璐琳有一個小他五歲的弟弟,叫笪梓健,自笪梓健懂事之后,笪建霖就訓練他成為一個“為jiejie服務”的好弟弟。笪梓健頗得父親大人的真傳,從小學開始就學會叫jiejie起床,幫她整理書包,后來還拓寬業務,承包了做早餐、洗晾衣服、洗鞋等等事項,可謂二十四孝弟弟。 笪璐琳覺得自己已經被家里的兩個男人徹底寵成了生活中的“廢物”,有時也會深感慚愧,但更樂在其中。 一點兒都不想改變。 只要在外精致,屋子再亂,別人不知道,就不是事。 只要表面光鮮,內部再爛,別人看不見,就無所謂。 可是現在,她的屋子被外人入侵過了。 她設置的那條警戒線被迫切斷了。 她的不堪,被發現了。 對于知道了她的另一面的人,她的處理手段是—— 賄賂他。 關上門后,笪璐琳把鑰匙掛在門背后的鉤子上,這是她唯一不會亂放的東西。 隨后她把環保袋丟到沙發上,脫下屬于男生的大衣。 他說不要了,那她要怎么處置它。 她摸摸它的材質,是件好衣服,扔掉可惜,她決定洗干凈后還給他。 很奇怪,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從來沒有手洗過衣服的懶人,無端端在那一刻產生了給他手洗大衣的念頭。 可能源于內疚。 當然,也就一閃而過的念頭,她還是把它投進了洗衣機。 屏著氣清洗鍋碗時,笪璐琳的肚子咕嚕叫不停,其實下午停止輸液不久后,她就已經感到饑腸轆轆。 醫生囑咐她要忌口,一個月內清淡飲食,近期最好吃容易消化的流質食物。 她打算點兩碗稀粥,但加起來還達不到外賣的起送價。 這時候,得賄賂一下新鄰居了。 不,是她知恩圖報,請恩人吃飯還他恩情。 笪璐琳短暫休息過后,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去找新鄰居。 她敲門敲了將近兩分鐘,他才開門,并且只打開了一道寬度不足十厘米的門縫。 防備心真重。 該不會他的屋子也像她的那么亂,所以才不敢敞開門。 但有一股她以前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奇特的清香從門縫飄散出來。 男生只露出半邊臉,頭發微濕,應該是洗完頭剛用毛巾擦過。 然而,這些不是重點,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是,他仍戴著口罩…… 他冷漠地問道:“有事嗎?!?/br> 笪璐琳好想問,您有事嗎,擱屋子里還戴口罩? 當然,她只在心里暗暗吐槽,臉上依然掛著她那標準的八齒微笑。 “帥哥鄰居,你應該還沒吃飯吧,要不要一起點外賣呀?我請你?!斌舞戳照UQ?,聲音少有的嗲里嗲氣,“不過我只能吃清粥,所以得點粥店,但店鋪里還有很多別的食物,各種小吃應有盡有,例如——” “不要?!辈坏人f完,男生打斷道。 “一起點嘛,我一個人點單,達不到起送價?!?/br> “那你就點多點?!?/br> “那我吃不完呀?!?/br> “和我有關系嗎?” “……” 好像是沒。 笪璐琳不放棄,舉起手機,逐一展示菜品給他看:“你看一下,真的有……” “嘭!” 門,被關上了。 …… 笪璐琳在門口舉著手機僵笑了一會,才回過神。 回過神,才恍然明白自己剛剛受到了怎樣的對待。 去你大爺?。?! 哪里來的王八蛋??? 給老娘有多遠滾多遠?。?! 笪璐琳強行壓制住踹他家門的怒火,氣急敗壞地回到自己屋子,祈禱外面的鳥都給力一點,讓他明天出門就中頭彩。 最后笪璐琳不得不多點兩碗粥以湊單,她打算把多出的兩碗拿來當明天的早餐。 門被敲響的時候,笪璐琳剛洗完澡和頭,頭發還沒來得及吹,她邊用毛巾擦頭發邊去開門。 她以為是外賣小哥,沒想到是鄰居小哥。 男生的頭發已經吹干了,蓬松而干爽。 依舊戴著口罩。 笪璐琳報復式地也只打開了一道狹窄的門縫,但透過門縫她能看到完整的他,他的狀態和先前對比,松弛了許多,身上穿著深藍色的衛衣和黑色運動褲,腳上是藍白色運動鞋。 她發覺,他肩寬腿長,身材是真不錯。 “干嘛?”笪璐琳仰起頭,沒好氣地問。 男生淡淡道:“我的藥忘拿了?!?/br> “是嗎,不在我這?!?/br> “……”男生明顯皺了皺眉。 頓了一會,他又以肯定的語氣說:“你拿了?!?/br> “拿了又怎樣?!斌舞戳找稽c都不退讓,甚至有點咄咄逼人。 男生微微挑起眉:“你還我?!?/br> 笪璐琳直接把門開大了些,站出去,和他正面交鋒。 “不還你能怎樣?!彼p手交叉,濕發自然垂下來,有點把她的睡衣弄濕了。 和裸粉色睡衣同款的淡紫色睡衣,但這回,她穿了胸罩,頭發耷拉在胸前,有一個山坡的起伏。 男生像是覺得很可笑,嗤了一口氣:“為什么不還?” 笪璐琳更來氣了,他還好意思裝傻問為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她拋出一個新的問題,讓自己掌控話題主導權。 可是,他沒有接招。 “不還就算了?!彼恼Z氣很平淡,不知是在逃避她的問題,還是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 但他沒有離開,仍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她。 他的眼睛顏色有些淡,配上他那看不出感情變化的眼神,莫名地讓她的火氣慢慢降了。 “我點了四碗粥,你待會和我一起吃,”她淺淺地彎起嘴角,“我再考慮要不要還你?!?/br> 不等他回話,她退后一大步,進屋,關門。 笪璐琳回房間用吹風機吹頭發,她一邊吹一邊望窗外的風景。 夜色彌漫,只能看見對面高樓閃爍的燈光,看不見雨,但雨仍在下。 不知為何,在這樣的時刻,一首很久之前讀過,因為很喜歡而特地背下至今仍沒忘的詩在她的腦海里回響: 緣分是寂寥天空中初始的云朵 歷經生生世世的滄桑 匯聚成落下的雨 瀟瀟灑灑的雨絲 沾濕了些許記憶 為了淋雨說忘帶了雨具 首發:яǒǔяǒǔщǔ.χy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