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二話不說抱起她
如果說,在過去二十四年的人生里,有哪一幕是笪璐琳覺得最后悔最糗的,那一定是她和鹿霖重逢的那一幕。 她恨不得將鹿霖的記憶抹去,甚至自行了斷。 大年初七的早上,笪璐琳是被一個不明物體弄醒的。 不知什么在時輕時重地蹭著她的臉,像絨毛的東西在她的鼻孔和微張的嘴里進進出出,癢得她打了個大噴嚏。 驀地,她醒了。 舒暖干燥的陽光透過淺綠色的玻璃窗照射在笪璐琳臉上。 她半睜著眼,依稀看見晨光下浮動飛散的微粒,稍稍別過頭,對上兩顆墨綠色的琉璃珠,噢不,分明是一雙非人類眼睛,再擴大視線范圍,是一張橘中摻著白的小臉,還有毛…… “??!——”笪璐琳從床上蹦起來。 什么鬼?!差點把她嚇得香消玉殞! 不明物體因這一聲慘叫和被子的掀動而利落地跳下床,躲到桌子底下的陰暗角落。 笪璐琳穿好拖鞋,輕步走近仔細一瞧——是一只橘色的中華田園貓。 它睜著圓眼,懷著半分恐懼和半分可憐看她。 光線不明,她看不清小貓的具體樣貌,但能看到它的左前爪纏著繃帶,在暗色中白晃晃的。 帶著傷,便不和它計較罷。 真讓人納悶,怎么會有一只貓出現在她的住處?該不會還有人進來了吧…… 笪璐琳環視了一圈臥室,臥室小得放下一張兩米長的床、一個小衣柜和一張小書桌后就沒多的容身之地,藏不了人。 她舉起最適合當武器的電吹風走到客廳,檢查了大門是否緊鎖,又走到廚房、廁所和陽臺,警惕地左顧右盼,但沒發現人的蹤影。 笪璐琳松了口氣,一放松就感覺到了寒涼,她只穿著薄薄的睡衣。 當她重新回到臥室時,再看桌子底下,小貓不在了。 但她顧不上找它,看那陽光的明媚程度就知道時候不早了。 果然,她拿起手機一看,最后一個叫她起床的鬧鐘已經是半小時前。 估計又是被自己按掉了,總不能是一只貓按的。 說起來也不知該不該感謝它,若不是它的打擾,她能睡到日曬叁桿。 笪璐琳迅速從床尾堆積成小山的衣服里挑出放在最上面的內衣和套裝,換上。 她穿著穿著,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異味。 像是尿sao味……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的余光不經意地掃到那張白色羽絨被的中心位置,定睛一看,泛著米黃色的漬。 “去你喵的?。?!” 笪璐琳這一聲吶喊可謂震耳欲聾。 從丹田發出,通過空氣傳播,穿透墻壁,直達隔壁的人的耳膜。 男生悠悠地抬起上瞼,手中的筆也停頓了片刻。 來不及處理了,新年復工的第一天總不能遲到,況且得開會。 笪璐琳匆匆穿好衣服、洗漱,手指抓了幾下頭發,拿起包就準備出門。 臨關門,她看到沙發上又神奇地出現了一坨像只橘子似的的rou團。 她氣急敗壞地提起它的后頸:“你還住下了?快回你自己原本的地去!” 笪璐琳將小貓提到門外,放于地面,合上門,再回過頭時小貓已經不知道溜哪去了。 跑得那么快,一點都不像受了傷的樣子。 得虧趕上了地鐵,笪璐琳在最后一分鐘到達了辦公室。 她在告柏市生態環境局香念分局的大氣處工作,“大氣處”顧名思義,主要任務是防治大氣污染。 處長姓高,在這個處室里資歷最深,笪璐琳在私下將他稱作老頭,但他年紀不算很大,五十左右,只不過他的頭發已經幾乎全白,臉上的褶皺也不少。 他常翹著腿抽煙,煙在他那發黃甚至發黑的指間燃燒,他瞇縫著眼透過灰白的煙霧觀看其他人忙活,美曰其名為監督。 這個場景,總會讓笪璐琳想起那些她在網絡上看到的大猩猩“老煙鬼”,弓著背,面目詭異。 笪璐琳是受不了煙味的,每回總得憋著氣,再以上廁所為借口到室外大口喘氣。 她早在心里罵過他上萬遍,但身為這里的人下人,只能忍著。 不過,老頭待笪璐琳并不差,至少她犯錯時他從不罵她,最多嘮叨幾句。 她來得比其他人都遲,他也只是不慌不忙地說:“抓緊時間準備準備,要開會了,下回早點?!?/br> 而且,他還給她介紹對象。 他朋友的meimei的嫂子的哥哥的兒子,國外留學后回國了,照片上看還挺俊朗。 笪璐琳答應了過幾天見面,只因老頭已經嚷嚷了幾個月,從去年說媒說到了今年。 會議上,老頭侃侃而談,分析了香念區上一年的空氣質量情況,形勢嚴峻,指出要聚焦于PM2.5、NOx和臭氧的綜合防控,還總結了春節期間煙花爆竹管控工作的情況,提醒元宵節前后也要加強煙花爆竹的管控。 會議結束后,大家緊接著處理和跟進污染問題,沒多少摸魚的時間。 好在六點準時下班。 局長請所有員工到局附近的酒樓吃飯,除了局長和幾個領導,其他人都出席了。 忙活了一天,笪璐琳看著滿桌的佳肴很想狼吞虎咽,但在一群陌生人面前還是不自覺變得收斂,只吃個五分飽。 回到小區門口時,已接近晚上九點。 笪璐琳所居住的公寓是充滿市井氣息的普通居民樓,一層有兩房,每房一室一廳,租金適中,離地鐵站不遠,生活便利,缺點是電梯總出毛病,以及房子隔音效果差。 好巧不巧,適逢電梯維修。 她住在六樓,兩叁年不鍛煉讓她的體力退減到爬到叁四樓就已經覺得累了。 想當年,校運會女子3000米長跑比賽她還拿過年級第一。 剛打開公寓門,笪璐琳就想直接沖進臥室躺床上休息,但一想到那灘黃漬,心如死灰。 她邊換鞋邊打電話給許鳳嬌,電話很快接通。 “媽,羽絨被能洗嗎?” 許鳳嬌嘖了一聲:“怎么?你尿床了?” 如果對方不是她親媽,她恐怕要罵臟話了。 笪璐琳坦白被一只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貓弄臟了,許鳳嬌說了一匹布那么長的清洗方法,她聽得云里霧里,一點都沒記住。 算了吧,還是買張新的,她這么想著,同時走向臥室。 笪璐琳踏入房門后,卻沒有聞到早上那股刺鼻的尿sao味,她打開燈,燈一亮,羽絨被白得扎眼。 她走到床邊,彎腰看被子的中心位置,奇怪的是,沒有污漬,只有被陽光曬后的干爽。她用手背揉了幾下眼角,再認真地檢查,但真的沒有了…… 難道今早是她看錯了? 笪璐琳雙手捂住腦袋,覺得這事有點玄乎,但她沒糾結多久,估摸是自己起床后還很困,腦子犯糊涂了。 “哐當!” 她聽到從隔壁的屋子傳來的類似陶瓷碗掉在地板上的聲音。 新鄰居來了? 除夕前一天,原本住在笪璐琳隔壁的性感女主播搬走了,女主播前腳一邁出門口,笪璐琳就開心得恨不得立即飛奔到樓下買瓶香檳回來慶祝。 她不是對女主播這一職業有偏見,但住在這兒的大半年里,她的鄰居小jiejie每星期都有兩叁晚會帶男孩子或者大叔回公寓過夜。 就算她沒有接觸過男女之事,也能通過那跌宕起伏的叫聲知道他們在干什么。光隔音耳塞,她就買了十多款。 本來她還打算在女主播面前裝作一無所知,但有好幾次早上出門上班時正好撞見要離開的男人,或者說男人們,再怎么閃躲也不能讓自己當場遁地消失。 他們看見笪璐琳時都會不約而同地瞇著眼上下打量,然后歪嘴笑著打招呼、要微信,似乎認為她和他們是“同類人”。 她每次都忍不住把白眼翻上天,字正腔圓地回答:“吃屎吧你!” 笪璐琳祈禱新鄰居是個安靜的人,至少別在叁更半夜鬧出什么大動靜。 還好,“哐當”之后的確再沒聽見別的聲音。 然而,外界的靜悄悄襯托得她此刻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特別明顯。 笪璐琳很少下廚,一般是點外賣和吃速食品,外賣點得多了,附近餐館的食物便都吃膩了。 在回老家過年之前,她把自己平時滿減活動囤下的泡面、小面包、罐頭、零食都清空了,客廳因此顯得寬敞了不少。 幸運的是,她在廚房的櫥柜里找到了兩個土豆,雖然不知是多久前買的,但總好過沒東西吃。 笪璐琳清洗了一下電飯鍋,往里面加入清水,煮沸,放進削了皮切成塊的土豆,合上蓋子,等待土豆變軟。 她不承認自己不會下廚,畢竟她還是會削土豆煮土豆,以及煮青菜…… 她搬來公寓后象征性的買了一個不粘鍋,只用過叁四次,不管煎炒什么菜,每樣都糊,最后她索性放棄煎炒烹炸這幾門非必修課。 吃過土豆后,笪璐琳玩了幾把游戲,發現已經超十一點了便拿睡衣進浴室洗澡。 洗到一半,她突然感覺咽喉部位刺刺癢癢的,她按揉脖子的人迎xue位,卻越來越難受,很快上腹部產生了燒灼感,絞痛一陣接著一陣,還想嘔吐。 她雙腿發軟,順著墻滑坐在地上。 笪璐琳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肚子痛得像好多人同時在拉扯她的腸子。 她關了花灑,勉強支起身子站著穿上睡衣,走出浴室。 屋子里除了感冒藥沒有其他藥物,這個時候她只想趕快找個人救救自己。 笪璐琳暈暈乎乎、將倒未倒地走到門口,再拖著身子到隔壁的門,有氣無力地拍打了幾下。 她胃里風起云涌,直犯惡心,感覺自己快要痛昏過去。 就在這時,門開了。 男生有些錯愕地扶住身體正面往他這邊傾倒的女生。 “笪璐琳,你怎么了?” 在朦朧的意識間,笪璐琳隱約聽見有人在叫喚她的姓名。 為什么他會知道我的姓名…… 笪璐琳抬起頭:“請問你……有沒有藥……” 她額前的碎發還是濕濕的,眼睛半攏半睜,嘴唇已經發白,看起來奄奄一息。 男生二話不說將她抱起。 就在那一瞬間,“噗——”。 一股氣流快速通過狹小的空間,從她的體內排出。 聲音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