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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大雪紛飛,一面是早有準備、胸有成竹的官軍,一面是匆忙起身、滿臉茫然的義軍,雙方在雪地中對峙。 “柳票帥實力高強,身邊奇人異士不斷,斬我唐廷不少官員。不做好萬全準備,我怎敢輕易出手?”劉秉仁大笑一聲,紛揚的雪花黏在他胡須上,使他看上去像個毫無威脅的中年男子。 這個中年男子在來之前,就打聽好柳彥璋所有消息,來到江州后按兵不動,幾次試探都有意示弱。待柳彥璋放松警惕,他就如同暗中窺伺的毒蛇一般,以調虎離山之計,給柳彥璋致命一擊。 官軍浩浩蕩蕩,將布置好的鮮艷花朵踩到雪里、泥里,原本美好的營寨瞬間滿地臟亂的狼藉。 柳彥璋的目光從馬蹄上的花瓣移開,目光落到劉秉仁身上。 “柳票帥在看什么?莫不是在等你那位紅顏知己?”劉秉仁哈哈大笑,混跡官場多年的他,知道如何讓柳彥璋自亂陣腳。 果然,柳彥璋心神亂了。 “你把她怎么了?”他將槍一揮,槍尖直指劉秉仁。 “她呀……”劉秉仁抬頭望天,似乎在回憶什么?!笆畮讉€高手圍攻之下,現在應該葬身狼腹了?!?/br> “不可能!詩詩她武藝高強,不可能這么輕易就被殺了……”柳彥璋魂不守舍,恍恍惚惚地低喃。 理智上,他知道莫詩詩很難被人殺死,可他總是忍不住會想那一絲可能。 萬一唐廷中有高手…… 萬一詩詩她被一群人圍攻…… 該死!出門前為何不讓她多帶點士兵,就不該讓她孤零零的出去! 柳彥璋開始懊悔起來,見到他心神已亂,劉秉仁抬手,示意官軍進攻。 “殺?。?!”全副武裝的官軍攜帶著洶涌氣勢,朝還沒做好準備的義軍撲了過來。 馬蹄之下,盡是飄零成泥的花瓣,原本這是義軍的大本營,可這些年的成功,讓他們自大盲目。 在活捉江州刺史陶祥后,他們的傲慢到了一個空前膨脹的地步,所有義軍都覺得,江州已經是探囊取物、輕松到手,也就放松對營地的掌控。 常言道:驕兵必敗。 一個心神不寧的主帥,配上一群放松警惕的士兵,失敗是必然的結果。 這幾乎是一場屠殺了。 官軍在義軍的地盤上,屠殺這群民間自發結成的士兵。 大雪越發急促,從喉間噴涌而出的鮮血落到地上,立刻就被潔白的雪花淹埋。一刀一槍、溫熱的身體一個個倒下,在地上逐漸冰涼,又被大雪覆蓋。 營帳旁擺著的花朵,已經是一片鮮紅之色。 己方堆疊的尸體越來越多,柳彥璋看著這一幕,大聲吼道:“所有義軍,聽我口令,撤退!” 局勢已落下風,他要放棄營寨,保存剩余力量。 看到柳彥璋想逃,劉秉仁對身旁穿著藍色葛衣的女子一拱手: “歐陽姑娘,不如,您就趁此機會取了柳彥璋的命?!?/br> 一旁的藍衣女子面目冰冷,語氣淺淡地開口:“區區凡人,用得著我親自動手?” “是、是……”劉秉仁本想讓歐陽姑娘出手,減少兵力傷亡。沒想到她清高自傲,連柳彥璋都不肯出手,劉秉仁只能大手一揮,示意所有士兵齊力圍剿。 “誰殺了柳彥璋,賞千金!”劉秉仁高聲一喊,原本四處殺敵的士兵紛紛停下動作,將矛頭對準柳彥璋一人。 看著被上百官軍圍攻的柳彥璋,歐陽喬不屑地轉過頭去,問劉秉仁: “莫詩詩呢?” “莫詩詩?”劉秉仁反問一句?!皝碇拔覀兺ㄟ^氣,莫詩詩不是由沈先生處理,您隨我殺了柳彥璋嗎?” ??? 歐陽喬不可置信地看著劉秉仁,確認他沒說假話,歐陽喬這才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 “該死的沈天無,騙我說莫詩詩在這里,自己一個人偷偷搶人頭!” 柳彥璋只是一個凡人,他沒有莫詩詩那樣的武功,面對成百上千的士兵也能全身而退。 他只是竭力阻擋著,擋到筋疲力盡,為身后撤退的士兵攔出一條生路。 戰場上就這一個價值千金的頭顱,官軍如同嗜血的蚊子一樣圍在他周圍。 他終究擋不住。 他站在死人堆里,一桿□□從他背后穿過,穿過他的五臟六腑,將他定在半空中。 “是我殺了柳彥璋,一千金是我的!”欣喜若狂的年輕官軍在一旁叫喊,柳彥璋的眼睛逐漸模糊。 他吃力地睜大眼,看著那個從雪中騎馬奔來的少女。 幸好,你還活著。 對不起。 沒能說出這句話。 他顫抖著伸出右手,嘴巴卻怎么也張不開。 最后,還是睜著眼睛,重重倒在死人堆里。 “柳彥璋,柳彥璋?!” 莫詩詩幾乎滾下馬,一劍劈開攔路的歐陽喬,踉蹌著跪到地上抱起柳彥璋。 “你醒醒,你醒醒……”她捧著柳彥璋的臉,有些不知所措,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一滴一滴,落到那張沾染血色與泥土的臉上。 無論怎么喚,他都不出聲,只是睜著那雙眼睛望著莫詩詩。 莫詩詩顫抖著手,輕輕放到他的鼻尖。 沒有呼吸。 她嚎啕大哭起來,在戰場的死人堆里,像一個被搶走布娃娃的小孩,只能哭泣著,無力且懊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