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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峰挑眉:那又如何? 蘇箏扯唇笑了:你忍心看到你親愛的女兒失望的樣子嗎? 莫峰聞言,卻也笑了:蘇箏,我想,不忍心看到她失望樣子的人,恐怕是你吧! 蘇箏頓時怔住。 她如今的刻意接近,如果莫嫣然知道了一切實qíng會如何? 而且所謂關心則亂,蘇箏知道,自己比任何人更在意那個和自己疏遠的小姑娘的心qíng。 18蘇箏的第二種選擇 凌晨五點,蘇箏醒來。 身邊依然是那個男人,那個在晚上孩子們都睡了后,悄悄地走到她房間里來的男人。 這個別墅臨海而建,樓下面便是遼闊暗黑的海景。她拉開落地窗,只見不遠處水波dàng漾,而在這東方隱約透出白肚皮的時刻,海平線上有幾只船帆正在緩緩駛來,應該是夜行的輪船。 抬頭,天上些許星光,一如以前的許多年一樣默默地注視著這個冰冷的世間。 蘇箏點起一根煙,深吸了一口,在這吞云吐霧中,慢慢想起了當年。 當年她拒絕了第一種,選擇了第二種。 眼前仿佛再次浮現出老夫人的話,她說,拿起這筆錢,遠離我的兒子,遠離你的孩子們,不要讓他們再見到你。 這是多么殘忍的事qíng,蘇箏怎么可能同意。 可是老夫人卻徐徐道來:第一,我知道你需要這筆錢,你的孤兒院馬上就要拆遷了,那里的孩子將無處安家,而你的院長mama大病初愈根本無力回天?,F在你有了一個辦法可以幫助他們,那就是拿起這筆錢,放棄你的孩子。當然你可以拒絕,可是從此之后你要記住,是你為了自己的孩子而放棄了幫助他們的機會。 老夫人久經歷練的眸子早已經看透了世qíng,盯著她緩緩地說:從此之后,你的良心將永遠譴責你,因為你為了自己的私心而放棄了幫助他們。 那時候的蘇箏拼盡所有的力氣,掙扎著從產g上坐起,勇敢地回盯著老夫人,卻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她就是在bī迫,她就是在誘惑,她在bī著自己主動地放棄! 而且眼前這個可以一手遮天的女人已經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只要這個人一句話,孤兒院原本可以求到的社會幫助恐怕都會化為泡影!這個女人就是要將自己bī到無路可走,就是要bī著自己走進那個主動無解的死胡同! 蘇箏咬著牙,絕望而倔qiáng地仰首望著她,淚水卻就那樣慢慢地往下淌。 她的孩子,她只聽到了隱約的哭聲,卻連一眼都不曾看到。 淚水慢慢滑過嘴角,她嘗到了澀和咸的味道,禁不住在想,莫峰,你在哪里?為什么現在還不回來? 老夫人坐在一旁椅子上,望著她的淚水,長嘆了一口氣說:蘇箏小姐,您不要怪我仗勢欺人,實在是我們莫家要不起蘇小姐您這樣的媳婦兒!至于莫峰,蘇小姐就不要指望了,他被派去駐外,今年是不會回來的了。 蘇箏低下頭,莫峰今年都不會回來了嗎?他離開的時候說過幾個月就會回來的,他說會趕在寶寶出世前回來的。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忽然開口說:蘇箏小姐,您可能覺得我老人家迂腐,但是有些話我們還是要說清楚,你是無法進入莫家大門的,你們想要在一起,除非莫峰離開莫家??墒悄悴灰浟?,莫峰是一個有前途的孩子,他如果真得離開莫家,可能會失去很多機會。 蘇箏回憶起往日莫峰說過的種種抱負,蘇箏當然知道莫峰是一個有雄心的人,蘇箏也知道莫峰離開莫家這個靠山,即使他是多么的出色,依然會失去太多的機會! 此時此刻的蘇箏也禁不住酸澀地想起,其實莫峰從來沒有說過愛這個字眼,他也從來沒有說過將來一定會娶她。在沒有寶寶之前,他像旁觀一個小動物一樣看著她,并在適當的時候扶持這個小動物一般,后來她懷孕了,他很期盼寶寶的到來,說了很多將來如何如何的話,但惟獨沒有說過會娶她,惟獨沒有說過他愛她。 要讓這樣的莫峰如同電視劇里面一樣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一切,蘇箏本來就沒信心,如今聽到老夫人這一番話,她也不忍心了。 她何必讓這樣的莫峰面對前途和愛qíng的選擇呢,又或者其實他們之間根本連愛qíng都談不上? 蘇箏垂下頭,看著白色的被子,想了好多好多。 才動過心臟手術的院長mama,那些依賴地叫著她jiejie的孩子們,還有孤兒院外面那個被圈起來的大大的拆字。如果此時此刻她放棄了他們,誰還能再來救他們? 在自己的孩子和那些弟弟meimei之間,她只能選擇后者。 在莫峰和院長mama之間,她也只能選擇后者! 莫老夫人望著低頭凝思的蘇箏,淡淡地補上一句:蘇小姐,您可以好好考慮,但只要蘇小姐選擇了,我不希望蘇小姐做出任何不合時宜的事qíng。 蘇箏抬起頭望向莫老夫人,那嚴厲的眸子里是警告。 她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試圖推延嗎,在警告自己,不要以為可以在莫峰回來后再做另外的打算嗎? 蘇箏在很久之后,虛弱地笑了下,無力地問:我還有什么可以選擇的嗎?我能選的,不是只有后一種嗎? 莫老夫人看著蘇箏蒼白的臉色,嘆了口氣:蘇小姐,我并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畢竟您為我莫家添了一對龍鳳胎,所以我可以給您一個希望。 蘇箏先是聽到龍鳳胎,心里一動,隨即苦笑了,原來她生下的是一男一女,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之后又聽到希望兩個字,什么是希望,她再次抬起頭望著莫老夫人。 她,還能有什么希望嗎? 莫老夫人看著她滿懷期望的眸子,里面水靈靈的倒是動人,只是帶了太多哀傷的淚花,有些太過凄楚。于是她搖了下頭,這樣的一個女人,怎么可能伴自己的兒子左右,怎么可能成為莫家的長房長媳呢? 莫老夫人示意左右,給蘇箏送上了一個牛皮袋。 蘇箏木然地接過來,打開,發現里面是一張支票,一張可以讓她度過當前困境的支票。 莫老夫人望著蘇箏,慢慢開口說:你看到了,只要你離開我的兒子,從此放棄我的孫子孫女,這些就是你的了。 蘇箏呆滯地望著那張支票,這些的確是她所需要的,有了這些院長mama緊蹙的眉頭可以舒展,那些笑里都帶著憂慮的孩子也終于可以開懷大笑了吧? 可是,這個代價對她來說也太過巨大了吧? 一輩子,她都不可以再見到自己的孩子了嗎,同樣一輩子,她也不可以再見到莫峰了嗎? 莫老夫人緩緩補充說:至于怎么才能讓我的兒子對你死心,你應該知道怎么做吧。 蘇箏木然地點頭,要想讓那個男人對自己永遠不死心,她并沒有把握??墒且胱屗麑ψ约簭氐姿佬?,似乎太過簡單了。 可是沒有了莫峰,沒有了孩子,蘇箏自己的幸福又在哪里呢? 看著眼前哀莫大于心死的蘇箏,莫老夫人再次溢出絲嘆息:蘇箏小姐,我說過我可以給您一個希望,只要您完成了我的條件,那么我可以答應您重新見到孩子。 蘇箏原本已經暗淡無光的眸子聽到這話瞬時閃過一絲光亮,她猛然抬起頭,激動地望著莫老夫人。 莫老夫人看著她期盼的樣子,淡淡地笑了下說:蘇小姐可以把這筆錢當做我借給蘇小姐的,只要蘇小姐在我有生之年能十倍償還這筆錢,那今天的一切所謂的約束可以一筆勾銷。 十倍? 蘇箏原本亮起來的眸子漸漸地暗下來。 莫老夫人仿佛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笑著說:蘇小姐,如今我們不但談了一筆jiāo易,而且我已經給了蘇小姐您反悔的機會,只希望蘇小姐不要覺得我們莫家在仗勢欺人。 蘇箏聽到這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此時此刻,她只能慢慢抬起頭,盯著眼前那個氣定神閑的老夫人,咬著牙慢慢地說:好,我會離開你的兒子,我也會放棄我的孩子,但我將來也會把那筆錢十倍還給你。 莫老夫人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雍容地站起身說:好,我們可以離開了。 說完,一群人,有男有女,有保姆有保鏢,擁簇著莫老夫人撤離了這間產房。 蘇箏在他們離開后,手里緊緊攥著那個牛皮袋,呆滯地望著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 她永遠記得,那個時刻是她生下孩子一個小時之后,也就是凌晨六點鐘。 多少年來,她總是會在她生下孩子的那一刻準時醒來,然后慢慢看著時間劃過,一次次地回味著對她來說已經過了二十年的那一個凌晨。 第一世,她掙扎了十年,可是在她身后卻總是有一雙命運的黑手在任意地擺弄著她。她是一個弱女子,手無寸鐵,掙不過這殘冷的命運,更拼不過這個冷漠的世間! 她一輩子都沒有完成莫老夫人說過的那個十倍的條件,最終只能默默地死在車輪之下。 第二世,她終于做到了,于是終于可以公明正大地走到他們面前了。不過最可笑的是,莫老夫人早已經不記得蘇箏這個人了。 也許那個十倍金錢的條件,只是她隨口說出的一句玩笑。在脆弱渺小的蘇箏面前,莫老夫人就是神邸,任意嘲笑著這個賤如螻蟻的女子的命運! 莫老夫人沒有當真,沒有關系的,蘇箏卻一直記得。 蘇箏如今已經做到了那個條件,所以她終于可以不用遵守那個誓約,終于可以走到孩子面前了。 蘇箏垂下眸子,暗暗地想,只不過在老夫人你發現我的存在之前,我還是要先做一些事qíng的。 19你何曾相信過我? 莫峰忽然從蘇箏后面籠罩過來,大手一伸將她手中的煙搶過去,蹙著眉頭掐滅,然后扔進旁邊的煙灰缸。 蘇箏猛然從那痛苦的回憶中驚醒,皺著眉回頭,頗為不快地看著莫峰,一字字地問:你在做什么? 莫峰盯著她的眸子:蘇箏,我說過的,我不許你抽煙。 蘇箏聞言諷刺地笑了,輕哼了下,隨后從旁邊女士煙盒里抽出一根,之前被莫峰沒收的煙盒她自然早已取回來樂。 莫峰卻在她之前,再次搶走那煙盒,然后迅速打開窗子。 蘇箏見狀,明白了他的意圖,連忙阻止:不許! 莫峰卻一邊看著她,一邊將那煙盒輕輕地扔往窗外。 蘇箏動手要搶,卻根本沒能來得及,于是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金屬盒子在泛白的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最后落在糙坪上的某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