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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輝是北方人, 白玉蘭是南方人,從小到大,她們家的飯桌上便是南北方菜肴的大雜燴, 口音更是一會兒北,一會兒南。 尤其宋家輝, 跟人談生意,別人都當他是土生土長的江州人, 而跟北方的親人聚會,又是一口字正腔圓而又帶點京片子的普通話,在兩種口音間在切換自如。 至于宋亦可…… 當年在曼城, 剛認識她的中國朋友, 單聽她的口音, 是怎么也猜不出她是哪里人的。 一家人走到了餐桌邊, 白玉蘭便張羅著讓鄭懷野坐, 而鄭懷野剛一落座,宋亦可便不知不覺、后知后覺地被安排在了鄭懷野旁邊坐下。 一張長桌,宋亦可和鄭懷野坐這一側, 宋家輝和白玉蘭坐那一側, 丹丹坐主坐。 方姨最近在減肥,連續一個月都不怎么吃晚飯了,今天又有客人在, 更是不愿意上桌,準備完晚餐便出門去公園散步去了。 上了桌, 大家都些許拘謹。 宋亦可看了一眼在座各位,大家都不動筷,甚至連丹丹都在董事地看著大家臉色…… 宋亦可從小自我慣了,才不屑于在飯桌上看人臉色, 也從來懶得在飯桌上活躍氣氛,拿起筷子說了一句:“開動呀?!鳖D了頓,看了一眼大家都不動筷,又說了句,“我先吃了哦?!北銑A起一大塊紅燒rou。 白女士也是難得的靦腆,說了一句:“吃飯吧?!北隳闷鹂曜訆A了一塊小炒rou放到丹丹面前的小碟上。 大家這才紛紛開動。 宋家輝吃了兩口便開始閑聊起來,問了句:“懷野在美國學的什么專業???” 鄭懷野回了句:“學建筑的?!?/br> 宋家輝“哦”了聲道:“剛好跟你們家里相關,行啊,以后偌大的家業就靠你們哥兒倆繼承了?!?/br> 宋家輝做了這么多年生意,在宋亦可眼中當然是一個和藹可親的父親,在別人眼里卻又有些城府,臉上沒太多表情,語氣也讓人捉摸不透。 鄭懷野不太懂這準岳丈大人的意思,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履歷,在國外學了建筑,一回國就開始接管家里的項目,給人留下“靠家里”的印象總歸是不大好…… 鄭懷野便匆匆捕捉了這話頭,試圖展現一下自己,說了句:“大學的時候和朋友幾個做了個項目,地鐵附近有一棟經營不善的百貨樓,盤下來改成了寫字樓再賣出去,一億刀入手,差不多賣了兩個億?!?/br> 一句話,把在座幾位噎得說不出話。 宋家輝搞了一輩子服裝業,賺的都是毛利,不像房地產行業,說出的金額都是以億為單位;一億刀,兩億刀的從面前這穿著衛衣、牛仔褲,干凈秀氣的小年輕嘴里說出來,宋家輝還真有點被唬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只是跟問了句:“美元是吧?” 鄭懷野看了一眼宋家輝顏色,說了句:“對?!?/br> 宋家輝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于是,餐桌上沉默了一瞬,緊跟著邊上的宋亦可便開始“咯咯咯”直笑。 一個爸爸,一個男朋友,兩個都是冤家,不管是什么風壓過了什么風,她在一旁都永遠是煽風點火看好戲的姿態。 白女士看了一眼對面的女兒—— 她啊,一向很善于在某些不合時宜的節點爆發大笑,只是又看了她一眼便轉移話題道:“吃菜??蓛?,快給懷野夾菜?!?/br> 長條形的桌子,倒也不長,又有哪一道菜是鄭懷野伸出了他的大長胳膊夾不到的。 宋亦可如是想著,卻還是夾了一塊小炒rou放到了鄭懷野面前的小碟里。 鄭懷野還說了句:“謝謝?!?/br> 小炒rou很好吃,放得離鄭懷野有些遠。 宋亦可知道鄭懷野從小就喜歡這道菜,不過她心里又有點蔫兒壞,才不主動給他夾,想看看他是要站起來夾,還是叫她幫忙夾,還是若無其事繼續吃別的菜。 旁邊的鄭懷野,自然是舔著臉又說了句:“再給我來點兒?!?/br> 而最好不過丈母娘,干脆挪動了一下盤子,說了句:“我記得懷野小時候就特別能吃辣,小時候來家里就喜歡阿姨做的小炒rou?!?/br> 鄭懷野應了句:“謝謝阿姨?!?/br> 白女士便又說了句:“家里地方小,下次搬家換一個圓桌,帶轉盤的,平常聚餐人多也方便?!?/br> 鄭懷野禮貌性接話,又接了句:“阿姨買一個電動的,自己轉的那種?!?/br> 宋亦可小學時,白女士也帶宋亦可去懷野家玩過幾回,十幾年前懷野家里的餐廳就是這種餐桌了——帶轉盤的圓桌,電動的,轉盤自己轉的那一種。 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接話…… 鄭懷野似是隱隱感覺到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家庭和宋亦可的家庭某些方面還是有一些差別的,當然,他自己從未關注過這些,但為人父母的肯定會在意,不希望自己隨口一說的一句話,讓叔叔阿姨感覺到自己有任何的優越感,便試圖尋找一個接地氣的話題,說了句:“阿姨,剛剛那束花好看嗎?是我媽親手種的?!?/br> 白女士只是點點頭回了句:“是嘛。好看,你mama還是那么有雅興?!?/br> 而緊跟著,腦子里便浮現出鄭懷野那大得像莊園的家…… 在江州寸土寸金的地界上,能有一片地兒養花種草,也只有是有錢人的把戲。 宋亦可在一旁強忍憋笑著,又瞥了一眼身邊這位鄭·凡爾賽·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