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找到家了是好事啊，你怎么不開心？”我有點沒有找到林陌盛說話的重點。

    “唉……怎么說……我看見我媽了……她一點都不是那個樣子??！”林陌盛急得跳，但是心在他越是慌亂，就越是說不明白話。

    我覺得我大概能明白林陌盛的意思了，他好像還沒有察覺自己的死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放開岳一唯，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紙質的掛歷，招手叫林陌盛過來。

    林陌盛從出現就一直穿著那身病號服，因為身量高，但是他又極瘦，空蕩蕩的袍子配上他無辜的臉，真是叫人忍不住地覺得他可憐。我招手叫林陌盛過來，岳一唯摸不實林陌盛的來歷，還有點戒心，站在我身后作出護著我的姿態。

    林陌盛是有點怕岳一唯的，這個男人一出現的時候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他沒有活人的生氣，或者說是那種濃烈的陽氣，但是也不是死人，更不是鬼魂，他身上有一股鬼神莫近的威嚴，讓他不由自主地有點忌憚。

    “不怕，你快點過來?！蔽仪那哪罅艘话言酪晃?，岳一唯識相地踱到一邊玩自己的，但是眼睛始終是注意到我的。

    “林陌盛，你還記得今年是哪一年嗎？”我坐下來，把那本掛歷面朝下放在膝蓋上。

    “什么意思？現在不是2001年嗎？”林陌盛很奇怪，為什么都這么著急了我竟然還有心思問他今年第幾年了。

    “不是?！蔽抑币曋帜笆⒌难劬?，慢慢地把手里的那本掛歷翻過來，上邊標的是2015年，“現在已經是2015年了，你已經死了十四年了?！?/br>
    “什么？不可能，舒舒不、不要開玩笑，我不是上個月就是前兩天死的，我記得的，我全都記著的……”林陌盛眉毛耷拉著，蹲下來，抱著頭，滿臉的痛苦。我沒有說更多，其實，林陌盛這兩天在外邊應該已經察覺到異樣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去面對，現在，就讓我來做那個狠心的人，戳破他給自己造的那個肥皂泡，讓他清醒地面對現實吧。

    林陌盛什么都沒有想起來，自己難道真的已經死了十來年了？但是，為什么自己做鬼的這十來年，一點記憶都沒有？

    “我已經死了十四年了？可是我的身體還在啊，你是在騙我的！”林陌盛突然站起來，面露兇光，“是不是你在搞怪？你把我帶到什么地方來了！”

    林陌盛突然站起來，沖我大喊，我沒有防備被他嚇了一跳，岳一唯快速地過來，一掌就推開了林陌盛！

    我和跌在地上的林陌盛都有些吃驚，我是一個有半調子陰陽眼的人，我能看見鬼魂，和他們交流，但是我碰不到那些本來就沒有實體的鬼魂。鬼魂對于普通人來說，本來就是不存在的，要不是很極端的鬼魂，沒有化成實體的能力。林陌盛現在肯定沒有化成實體的能力，但是，剛才，岳一唯真的就在我的面前，一掌，就把林陌盛推出去跌在地上??！

    岳一唯后知后覺地看看地上的林陌盛，又看看抱著本掛歷縮在椅子上的我?！澳恪瓫]事吧？”岳一唯小心地開口。

    “沒事……”我還沒有緩過來。

    “你到底是什么？！”地上的林陌盛倒是先跳起來，指著岳一唯說。

    “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舒舒好意要幫你，你要是敢發瘋，我要你……”岳一唯后邊的沒有說出來，他站在我前邊，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從林陌盛的反應來看，他的樣子一定很是嚇人。岳一唯做完一番恐嚇之后，又靜靜地退回到剛才的位置，撿起那本小說繼續看。

    “舒，對不起……剛才，我……”林陌盛有點歉意地看著我，我知道鬼魂的性子很容易就極端化，但是能控制下來基本就沒事了，所以揮揮手，也不計較。

    “我們那天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是在2001年去世的，你手上的標簽紙都有點泛黃了……但是我有點不明白的是，為什么都過去這么久了，你的身體還被保存著?！蔽覔沃掳?，隨便說點什么幫助林陌盛來接受這個現實。

    “今天，我在街上游蕩的時候，看見一個很像我外婆的人，但是她比我外婆要年輕一點，我就跟著她，然后……我就發現，她是我的mama……”林陌盛還坐在地上，抱著膝蓋，一臉的落寞，“你都不知道她現在有多老，以前我還在的時候，她是最愛保養的一個人，如今都是一個老太太的模樣……”

    “畢竟時間都過去那么久了，老是很正常的?！蔽以囍参克?。

    “不是的，不正常，你知道嗎？以前我家住別墅，今天我跟著我媽回家，她竟然進了一個筒子樓……”林陌盛接著說：“家里什么人都沒有了，就她一個……”

    林陌盛家肯定遭遇了重大變故吧，這樣子聽起來現在也還是蠻慘的，我嘆一口氣，有些事情安慰好像也不能好受一點，還是要自己去接受就好了。

    就在我和林陌盛兩人都開始沉默的時候，岳一唯突然湊上來問一嘴：“|你說你是十四年前死的？”林陌盛不明就里地點點頭，我不知道岳一唯為什么要問，但是他問就肯定有知道的理由，我就幫著說：“是啊，而且，他的身體到現在還保存著，好奇怪?！?/br>
    岳一唯皺著眉頭，問：“保存在哪兒？”我告訴他在鎮醫院的停尸房里。

    “那個屋子里的其他人呢？也都是死了我很久的嗎？“岳一唯突然問這么一句，把我問住了，雖然那天我們每一個都揭開白單子看了一眼，但是我們只是看了臉，沒有去注意到他們的手環上的信息。

    我看著林陌盛，好歹都是一個屋子里的“室友”，他應該多少知道一點吧？

    沒想到林陌盛也是一副一臉茫然的樣子：“你們看著我干嘛，我連自己的日子都沒有記住，還會去在意別人嗎？而且……他們就一個身體在，也沒有鬼魂出現過……”林陌盛說得理直氣壯，還頗有點大小孩的脾氣。

    “你進去拿間屋子看過？”岳一唯突然又轉過腦袋問我一句。

    “哦？啊，是啊?！蔽艺f，“但是我也沒有注意到其他人?！?/br>
    “那間屋子就是普通的停尸房嗎？”岳一唯瞇起了眼睛?！笆前?，要不然還是凍庫嗎……哈？！”我說著，突然就知道岳一唯想說什么了，那間屋子就跟普通的停尸房一樣，溫度并沒有特別低，一般這樣的都是用來放只短暫停留的尸體，那間房子也是也這個溫度，尸體根本就不可能放這么久！

    岳一唯看我明白，很滿意地贊許地看了我一眼。地上的林陌盛還不只帶怎么回事，看著我倆，急得不滿地揮手想引起注意力。

    “那這樣，我還是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啊……”我一點都不介意在岳一唯面前展現我的疑惑，岳一唯是個聰明的人，在他面前不懂裝懂才是真的蠢啊……

    岳一唯理解地默默我的頭，自顧自地說道：“看來這個醫院還不簡單呢……”

    我從岳一唯的手下把自己的發型拯救出來，聽他這個樣子，這間醫院應該也是勾起了他的足夠的興趣了，現在好了，這件事不用我管了，我覺得岳一唯就能把這件事解決了。

    林陌盛現在倒是聽懂了，他站起來，求救一樣看著岳一唯：“你真的要去一次醫院嗎，去查我的那件事？”岳一唯挑挑眉看他，不置可否。林陌盛琢磨著他這個應該是肯定的答案，舔舔嘴唇，接著又鼓起勇氣說：“那你們能幫幫我的母親嗎？她現在……過的不是很好?！?/br>
    岳一唯臉上露出一個 wtf的表情，他直起身子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林陌盛，臉上是漠然的表情：“我們沒有在搞慈善?！蔽仪那睦酪晃ǖ囊陆?，他這樣說話有點太過了。

    林陌盛一下子變的很憤怒，瘦到脫形的臉也有點變猙獰，但是在對上岳一唯的眼睛的時候，他還是縮縮脖子，自己平息了下來。他是斗不過岳一唯的，而且，這個請求本來就不是有誰應該理所應當地接受的，只是，他現在無助到只能向我尋求幫助了。

    我沒有說話，有些東西要時候出口很簡單，但是要做到卻很難。像是幫助嬌嬌姐一樣，要答應她不過是上下嘴皮一碰就完了的事，但是真正要做到，卻是費了無盡的精力，若是這樣就也還好，起碼皆大歡喜。但是最后，嬌嬌姐附在劉志明的身上他沖向卡車的時候，我在思考我這樣做的是不是對的，我始終有點覺得劉志明的死，起碼有一小部分是我造成的。

    所以，現在我真的不能再那么爽快地答應林陌盛了，誰也不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對不起了，林陌盛。

    馮晴以前說的，我有時候會陷進自己思考的怪圈，要是沒個人在旁邊引導，我能自己把自己耗死在里邊。

    “舒舒?！痹酪晃次蚁萑肓顺了?，輕輕推了我一下，我一下反應過來，回神的時候，林陌盛已經不見了，應該是已經被岳一唯打發了。我疑惑地看著岳一唯，他蹲在椅子前邊，直起上半身的高度剛好跟我平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