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我心間 第72節
他卻肯定地說,他喜歡這個。 這家超市風格很像是蔬果生鮮的雜貨鋪,東西擺放得很是隨意,頭頂吊著幾盞燈泡,很多貨架都沒有指示牌。 程驍南卻拄著購物車,沖著不遠處幾乎隱匿在貨架后的冷鮮冰柜揚了揚下頜:“那邊有賣牛排,要不要買?” 虞淺沒說話,把手里的香腸放進他推著的車里:“你來過吧,這家超市?!?/br> 程驍南愣了愣,才在她的注視下笑著承認:“好幾年前的事兒了?!?/br> 他確實是來過。 那時候程驍南剛創立“eleven”,說壓力不大那是假的,最難捱的時候,他常常刷外網,希望能在外網上看到一些關于虞淺的消息。 其實虞淺的報道很難找到,她又不是明星,只是一個模特,熱度并沒有那么大,每次報道都只占整張娛樂電子報的一小角落,幾行字而已。 那次是虞淺合作的雜志在發行之前,官網上預告里有一段對幾個模特的采訪。 是一段加了倍速的片段,總時長才1分26秒,同虞淺有關的更是寥寥無幾。 程驍南反復看了幾遍,看她平靜地面對鏡頭,說自己不是很容易長胖的那類人,吃東西也不算忌口,沒有刻意不吃晚飯,喜歡去超市買香腸回來煎蛋吃。 和這個片段里說自己怎樣怎樣保持身材的女模們,格格不入。 后來八卦曝出虞淺和彼得有一個孩子,網上開始有人扒出他們的住址,沒有具體的,但就在郊區那一片。 程驍南買了機票。 其實他沒想過真的要偶遇虞淺或者什么,他只是想走一走她走過的路,想嘗一嘗她吃過的東西。 他在郊區生活了半個月,可能作息不同,一次都沒遇到過彼得或者虞淺。 倒是那家老舊的便民超市,他的確常去,也買過門口攤位常年特價的香腸回去吃。 虞淺問他,你怎么會來過這里。 程驍南就笑一笑,把創業初期的壓力隱去,只說,聽說這邊香腸不錯,過來嘗嘗。 住所這邊,有一所學校,學校周圍有幾個小型的街頭籃球場所,坐在窗邊餐桌吃晚飯時,經常能看見一眾年輕人抱著籃球嘻哈玩笑著走過。 程驍南、虞淺和彼得三個人,從傍晚一直聊到日落。 彼得給程驍南講虞淺他倆那些窮得揭不開鍋的日子,也講有錢的生活。 彼得捏著高腳杯,里面剩下的半杯紅酒被他晃動著:“后來我們有錢了,虞淺有一次,卡里直接進賬46萬塊。當天我慫恿她,借了鄰居家的哈雷摩托,騎著一路去了鎮子西邊的海鮮市場,最大號的龍蝦,又貴又奢侈,我們買了兩只!” “你還會做龍蝦呢?” 虞淺搖頭:“不會?!?/br> “別提了,龍蝦我們哪會做啊,就水里煮的,蝦鉗不會處理,想用菜刀劈開吃里面的蝦rou,結果把刀都劈豁了?!?/br> 程驍南垂了頭,笑得肩膀聳動。 他端著一杯兌了牛奶的冰咖啡,無不惡劣地去撞虞淺的高腳杯:“來,敬我們的虞大廚?!?/br> 后來虞淺起身去看烤箱里的紅薯,彼得瞄著她身影消失在客廳,才壓低聲音說:“我沒想到你會在這里和虞淺求婚,在這邊時,她并不開心,我以為,她一輩子都不想再回來了?!?/br> 程驍南說:“我打算把這里當成虞淺娘家,時不時帶她回來一次,我希望她回憶起任何地方,都是快樂的?!?/br> “明天虞淺去工作,我們就動工么?” 程驍南懶懶一笑:“還得抓緊點時間?!?/br> “怎么,求婚有固定日子?找人算的?我看你爸挺迷信這些?!?/br> 程驍南說不是。 他看了廚房的方向一眼,起身準備去幫虞淺端吃食。站起來后,他說:“不是有特定日子,是我迫不及待,想聽她答應我的求婚?!?/br> 后面的幾天,虞淺一直忙碌。 但她看來,程驍南似乎也在忙著什么。 每天他都會去彼得的工作室,一直到她工作完回來,他才和他們一起,回到住的地方。 虞淺在這邊的臥室和帝都相比,并不算大,只是中規中矩,有一間很小的浴室在臥室里。 床是田園風格,床墊特別厚,他們兩個人睡上去,剛剛好。 只不過床墊睡了多年,躺上去稍稍一動,就有些吱嘎聲響。 程驍南抱著她入睡時,總要打趣一句,說這破床墊挺礙事兒啊,妨礙他和她親密。 程驍南來之前,虞淺雖然在這邊生活好多年,從未認真觀察過這里,也從未喜歡過這里。 連床墊的聲音,她都沒留心過。 她印象里,這是一個寂靜的小鎮,入夜十分輾轉難眠時,更是安靜得讓人胸悶。 但這次和程驍南一起回來,他偶爾去和鄰居打籃球,和鄰居家的孩子一起滑滑板,這座小鎮在她眼里,忽然熱鬧起來。 連夕陽的暖橙色落在那些刷了淡黃色油漆的墻壁上,都變成醉人的景象。 程驍南把滑板還給鄰居家的孩子們,從這樣暖色調的世界里走過來。 他撩起短袖衣擺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看見我剛才的cao作了么?酷么?” 虞淺還真是第一次見程驍南玩滑板,她過去只見他的滑板,還是和程驍南認識那天,這弟弟把滑板從學校后墻里扔出來,砸到了她跑車的車尾上。 彼得今天說是很忙,要在工作室住下,家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傍晚,程驍南和虞淺端著冰咖啡,坐在門邊的臺階上吹夜風。 程驍南問她,當初為什么會去學校后墻那條街。 那條街很偏,路燈殘缺,除了那個老小區的居民不得已必經,其他的路人可能就只有逃課的學生。 虞淺和程驍南講,那天她其實是去見了韓初,也講了韓初和她觀點不同,吃了一頓很是不開心的飯。 她開著車子四處閑逛,無意間進了那條街。 程驍南在月光下不滿地撇嘴,說:“那要這么說,韓初還算咱倆的媒人了?” 郊區的夜色很美,繁星點綴,月光也明明皎皎。 一只很美的粉白色碟或者夜蛾圍著虞淺撲閃著翅膀,飛著。 程驍南揮了揮手,把它往腳邊開著花的綠植旁趕:“你要找的花跟這兒呢,別往她身邊湊,這是我的花?!?/br> 虞淺端著咖啡杯,轉頭看程驍南。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放下咖啡,偏頭,湊過去同她接吻。 他們吻得很深,程驍南把她手里帶著冰霜的咖啡杯拿開,和他的放在一起,擒了她的手背在身后,和她交換唇齒間咖啡的冰涼溫度。 那只夜蛾飛過來,撲閃著翅膀。 往程驍南胳膊上沖。 兩人同時回眸,看著那只夜蛾。 程驍南笑了:“搗什么亂?” 他剛接過吻,嗓音沉沉,把虞淺抱在腿上,問:“繼續么?” 虞淺的回答是,我要在上面。 程驍南把她抱起來,踢開房門,進屋。 只留下兩杯沒喝完的冰咖啡放在門口臺階上。 窗外有不知名的鳥在樹上啼鳴,床墊發出有節奏的吱吱嘎嘎。 入睡前,程驍南睡意沉沉地同虞淺打著商量,說,下次再來,換一張新床怎么樣? 虞淺“嗯”了一聲。 可能因為心情放松,虞淺夢到她初遇程驍南時的場景。 那年她21歲,開著扎眼的紅色跑車,停在老舊的學校后街,程驍南從后墻里扔出來的滑板砸中了她的車尾。 18歲的少年身高優越,身上的校服穿得吊兒郎當。 他砸壞了昂貴的車子也并沒怯場,讓她一定要去4s店修理,免得被無良商家騙了。 他說,花了多少你來找我,我都賠給你。 后來他問她要聯系方式,她干脆把胳膊伸過去,露出白皙的手臂,讓他把手機號寫在手臂內側。 夢境停留在程驍南舉著她的眉筆的時刻,他只寫了個“1”,就停下來,抬眸看她。 虞淺睜開眼睛,陽光被窗紗籠著流入臥室,晃得她微微瞇眼。 蕾絲花紋化成陰影,投落在床上。 她還沒完全從夢里清醒,她知道,下一刻,夢里的人就會微微斂起眉心,問她,你這細皮嫩rou的,我寫這兒你不疼? 虞淺想,那應該是她人生里最初的悸動吧? 不然她為什么會在那樣一個不快樂的日子里,向一個陌生少年伸手手臂? 她動了動胳膊,忽然感覺好像夢和現實交織在一起。 當年眉筆細膩的筆尖落在皮膚上的刺癢感居然還在。 虞淺從床上坐起來,下意識去看自己的手臂。 不是夢境成真,是她小臂內側此刻貼著一張半透明的淺紫色便簽。 便簽上當然是程驍南龍飛鳳舞的字體—— 米蘭路37號見。 虞淺對著便簽笑了笑,撕下來,貼在床頭。 米蘭路37號是彼得的工作室,她去過兩三次。 因為彼得工作起來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所以工作室亂的要命,各種布料、皮革堆積在桌面和地板上,還有裝滿紐扣的盒子、設計圖。 虞淺洗漱后,畫了個淡妝。 彼得這次說設計好的衣服一定讓她來國外試穿,可她到了這么多天,彼得卻沒有提過什么,偶然問起,只說還在改動,做好了會告訴她。 再加上程驍南這些天有意無意總往彼得工作室那邊跑,虞淺不難猜出,彼得新設計的衣服,是程驍南為她定制的。 去彼得工作室的路上,虞淺突然覺得心里有種從未有過的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