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是萬人嫌 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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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便撞在了某處堅壁上,發出沉悶一聲。 疼痛飛速席卷四肢百骸,但更糟糕的是,那塌陷不止于此,長燈明還在往下滾——混亂中,求生本能讓他胡亂地抓住了什么,才停止住了下墜的勢頭。 疼。 長燈明抓住的是一根藤蔓,表面粗糲帶刺,但他卻不是因為手被刺啦的疼。 剛才摔的那一下,好像讓他另一只手骨折了。 很尷尬。 雖然骨折,但還是勉強能抬起來的。長燈明忍著疼去夠腰間的求救器,卻偏偏顫顫巍巍,不僅沒按下去,反而在輕微碰撞下,固定器斷開,求救器咕咚咚地幾聲向下滾去。 長燈明:“……” 很離譜。 他手上實在沒什么力氣了,也開始想要不要直接放棄,松手摔下去。 光線太黑,長燈明看不大清底下,他不知道那塌陷處有多高,只是滿心煩躁,又很沮喪。 當然,還有很多不斷滋生的恐懼。 這個時間點,不會有人來找他的—— “長燈明?!?/br> 長燈明一下怔住了,顯得很呆的抬頭,正看到臉色蒼白的少年半蹲在塌陷洞口邊緣,殷紅唇瓣緊緊抿著,垂眸注視著他。 那一瞬間,長燈明差點心驚的真的松手了。 “你……” 他才發現自己聲音是啞的,發出古怪的音調。 薛慈臉色很難看地,迅速按下了自己的求救器,一道紅煙直射而出。而后薛慈又低頭,看向艱難扯著藤蔓的長燈明。 薛慈順著那些濕潤泥土尋來,居然真的見到了長燈明。 可他來的也實在不算早,長燈明已經掛在半空中晃蕩了。 只不過頓了會,薛慈微微蹙眉,像是極為不愿地卷起兩邊袖口,露出一截蒼白手腕。 他伸手去拉長燈明抓著的那根堅韌藤蔓,因為力氣用得狠,指尖繃得極緊,止不住地顫抖著。手上青色經脈隱現,顯得很勉強。 長燈明被他勉力拉上來了些。 只是長燈明非但沒慶幸,還被薛慈的動作嚇到了。他兇惡地道:“你不要拉我,往后退點,我可不想你砸我身上?!?/br> 這塊地這么不堅實,長燈明怕薛慈也跟著摔下來。 自己摔下來就罷了,這么嬌氣的小鬼,磕碰下得哭死…… 見薛慈不理他,只繼續拉著藤蔓,雙手似乎都被勒出血痕,很是凄慘模樣,長燈明也有些急了:“你快松手,我不要你幫忙!” 薛慈:“……” 薛慈忍無可忍:“閉嘴!” 第6章 獲救 薛慈少有高聲說話時,小孩子聲音又軟,就算這樣帶著怒意的斥責,都顯得很沒威脅性。 不過長燈明還是聽出其中憤怒,有些吃驚地閉了嘴。 ……還怪兇的。 薛慈的手繃直,用力得控制不住地顫動,小聲地喘息著。他是少汗體質,這時沒累出汗,但眼睛卻有些發紅,和浸在水中一般。 小孩子積蓄的體力沒多少,如今也已經將至極限了。薛慈眼前有些發花,他看長燈明被拉上來了許多,怕藤蔓斷掉,便和他說:“你用另一只手拉住我的手,看能不能爬上來?!?/br> 長燈明:“……左手骨折了?!?/br> 薛慈:“……” 你是真倒霉啊。 薛慈無言,勉力將多出一截的藤蔓潦草系在石頭上借力,又去拉住長燈明的手腕,但能起到的作用實在很小——在這一過程當中,薛慈注意到那原本粗壯的藤蔓已經有些纖維被撕扯開,搖搖欲斷模樣。 他抿了抿唇。 長燈明注重的卻是另外一點,黑暗當中,覆蓋在他手腕上的除去薛慈柔軟指腹,還有一點溫熱黏膩的觸感。 他睜大了眼。 有溫熱血液,從薛慈緊攥的指縫間流淌下來。 極其刺眼。 長燈明覺得自己心都快了很多,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感受那些滲出的血液,情緒有些失控,忽然提高音量兇狠地道:“我不想欠人情,松手?!?/br> 要不是怕倉促下,會將薛慈也扯下來,他可能已經松開藤蔓了。 薛慈眼前重影疊疊,還要忍受長燈明的噪音,他深吐一口氣,神色陰冷:“現在掉下去,你就沒命了?!?/br> 原想奮力掙扎的長燈明微微頓住。他看著薛慈的表情,覺得對方的倔強神色下,有隱藏得很好的害怕與脆弱。 “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人來,”薛慈閉了閉眼,濕潤微風裹挾著泥土腥氣撲在臉上,壓抑云層像是下一瞬間便會下起雨,到時候的情勢也可能會更艱難,“也許一個小時,或者兩個小時。我堅持不到那么久,到時候,我會松手的?!?/br> 長燈明看到薛慈垂下的眼,看到他無意中咬得出血的下唇,忽然便覺得心底很難過。 他好像犯了一個莫大的錯誤,做了一件很錯誤的事。 那些沉重的負擔,本來不該由薛慈承擔。 薛慈那么柔軟乖巧的脾性,肯定從沒經歷過這樣可怕的危險,現在卻要被他牽扯進來。 “薛、薛慈,”長燈明結結巴巴地說,“你別哭好不好,如果我出事了,你也不要難過?!?/br> 薛慈累得夠嗆,這時候卻莫名詫異。 長燈明哪只眼睛看到他流淚。 倒是長燈明一幅要哭的樣子。 “還有之前的事,對不起?!遍L燈明說,“我不知道該怎么道歉,你的眼睛還疼不疼……?我沒有想過推你,如果我知道你會受傷,肯定先去把前天出餿主意的我打一頓?!?/br> 平時的小霸王,這個時候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只是希望以后還能補償你?!碑斎徽f完,他又有些低落。 還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薛慈累得實在開不了口,但是長燈明一幅希望他回應要不然就失去求生欲的模樣,按捺了一下,最后生無可戀地嘆出一口氣:“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談論這個話題嗎?!?/br> 長燈明憂郁點頭。 薛慈無奈認命,準備陪小朋友談心轉移注意力時,卻見堅持已久的藤蔓終于不堪重負,斷成了兩截。薛慈的手一沉,他反應極快地找個支點借力,但杯水車薪,手幾乎被拉扯的發麻。 體力比他想象中消耗得還要厲害。 整個人都疲憊過頭,似乎已經不見生路。卻在這時,薛慈聽見樹葉被踩踏的聲音,有人在樹林中穿梭,腳步相當急促。薛慈的神經遲鈍反應過來,迅速提高聲音呼救:“在這里?!?/br> 腳步聲一下變得沉重許多,穿著制服的救援人員撥開樹叢,看到艱難支撐身體、雪白皮膚都被濺上泥點的薛小少爺差點腦袋都暈了暈,心中極大驚駭起來,很后怕。不過他反應很快,立刻意識到需要救援的還不是薛小少爺,兩三步跑過去后,才發現半掛在洞口邊緣,握住斷掉藤蔓,被薛慈拉著手腕的長燈明。 極其危險。 救援人員心臟猛跳,動作迅速地讓薛小少爺退開些,一氣就把長燈明拉上來半截,半抱著救出來了。 這對一個身體健壯、受過專業訓練的成年人來說并不困難,但只短短一刻,他就流了滿身的汗。 帶著兩小孩退開許多,確認安全后,急促的心跳才平息下來。 要不是他正好在附近巡邏,看到求救信號說不定還趕不過來。 而滿身狼狽的長燈明這個時候還回頭看了眼洞口——如同黑洞般深不見底。后知后覺的懼意讓他出了身冷汗。 “你們這群小少爺怎么回事,這么危險的地方,居然跑到這里玩鬧——”脫離危險后,救援人員忍不住板著臉訓斥道。正看見長得更白些的那個小少年歪著頭看過來,抿著唇,有些無辜模樣,卻還是很乖地垂眸聽講,手背在身后,于是又一下有些心軟,嚴厲語氣都堅持不下去了。 長燈明也是剛回過神,擋在薛慈面前解釋:“是我貪玩亂走,薛慈是來救我的。要不是他,我可能……”長燈明沒說下去,但心底也很清楚,他要真摔下去,又沒有求救器,等不到及時救援的話,大概真就死了。 也來不及后怕,長少爺顧不得手臂骨折的疼痛,看向救援的男人,理直氣壯,“你身上帶了傷藥嗎?” 當然是沒有的,男人的主要工作范圍,其實是巡視附近山林不讓陌生人溜進來。長燈明那副橫行的少爺模樣,讓他下意識聽令,回答都遲疑起來,有點心虛:“沒有……” 長燈明倒抽一口氣。 用“怎么這么沒用”的目光無聲譴責。 男人都開始反省了。 長燈明也沒辦法,讓他快點傳訊。又鼓起勇氣,上前輕輕捧起薛慈的手。薛慈還沒反應過來,任由他頗為強硬地把手抽出來了。 那上面交錯血痕,有被割得極深的傷口,在皙白柔軟的掌心上極為明顯。 長燈明的瞳孔微微收縮。 · 帶隊老師們在半小時后見到了薛慈他們。 兩個小孩都受了外傷,老師和教官們看見尚且倒吸一口涼氣,還不知道真相有多驚險。 等救援的人員和長燈明補充完具體細節,老師們更是冷汗都要把衣服浸濕了。 尤其是張老師。 長燈明就是他負責的學生之一,當初薛慈向他反饋長燈明沒到時,他并不在意,選擇了不加處理,如果后續長燈明真的墜亡,他恐怕不僅是工作出問題,還要承擔牢獄之災和長家的瘋狂報復了。 再知道是薛慈主動去尋找,遇見了遇險的長燈明,示警同時,還在緊要關頭拉住了長燈明,這才救他一命,張老師只差落淚了。 在場恐怕除長燈明,最感激薛慈的就是他。 再一看小孩因為救人,雙手幾乎都被劃傷得不能看,心里當真又愧疚又感激,他蹲下身對薛慈道:“薛慈,這次老師多謝你。我沒有保護好你,反而還是你幫了老師……等這次訓練營結束,老師一定登門致謝?!?/br> 薛慈經過這么一遭起伏,身體上消耗的氣力也大,一路走來臉色都是蒼白的。直到張老師和他說話時,他才有些遲鈍回神。 薛慈前世實在很難接觸到什么正面情緒,對這種激烈情感很陌生。這是他第一次很直白地感覺的到來自其他人濃烈的感激與善意,一時間居然還有些迷茫。 張老師當他可能是被嚇到了,先讓隨隊的醫生去處理傷口,他跟在旁邊。 雖然從客觀而言,其實長燈明的傷勢比較嚴重,但是其他人更關注的,還是薛慈的傷口。 也實在是薛慈看上去更惹人憐愛一些,又是因救人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