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 第178節
無數次想尖叫。 無數次想發泄。 想一次次地坐在高高的馬背上,對著遼曠的天空嘶喊宣泄—— 而這個導致了她們母女近二十年人生悲劇的男人就在她面前,她只需要一刀刺入他的心臟—— 他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再也不會出現了—— 南煙直起身,雙手握緊刀柄高高地舉過頭頂—— 她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冷漠,無情。 毫無波動。 她只需要再一次的手起刀落,她和mama就可以解脫了。 就可以解脫了。 “煙煙,不要——” “煙煙——” 南煙對鄭南禾哭勸她的聲音充耳不聞。 手中的水果刀不依不饒對準了在地上掙扎著想起來,但卻只能在狹小的空間移動著的宋明川。 一刀沒死。 又是一刀。 再一刀她看準了心臟位置。 胳膊再落下的一刻—— 突然。 一道高大身影擋在了她面前。 緊接著,她落入了個溫柔的懷抱。 有人緊緊抱住了她。 擋住了她即將落下的下一刀—— 熟悉的,清冽柔和的雪松香氣。 “南煙——” 懷禮趁她渾身虛脫的一瞬,立刻奪走她手中的刀。 叮咣一聲刀落了地,南煙渾身隨即癱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她目光仍在宋明川,卻無力地從懷禮身前緩緩滑跪到地,呆滯地跌坐下來。 她滿手、滿臉都是血。 滿眼都是淚。 地上的男人渾身是血刀傷遍布,痛苦地翻滾,另一邊的女人也被打傷了,披頭散發,臉上全是淤青與傷痕。 如同她瘡痍遍布的人生。 看啊。 這就是她的人生。 這就是真實的她。 南煙雙眸空洞地看著他。 好像已不認識他,只那么空空地流淚。 懷禮伸出手,試探了下她:“……南煙?” 她沒反應,他便上前擁抱住了她。她沒有反抗,如一張軟綿綿的、被揉皺了的紙般,輕飄飄地就落入他懷中。 她呼吸仍急促,夾著哭腔回蕩在他耳邊,還要掙扎:“放開我,我要殺了他……” “殺了他……” 懷禮撫著她單薄的脊背,溫聲地安撫她,“沒事了寶貝,沒事了?!?/br> “沒事了?!?/br> “不能殺人,你的人生還很長,知道嗎?!?/br> “聽話,不能再動刀了?!?/br> “聽話南煙,你還有人生,聽話?!?/br> 她好似受到了些安慰,不再那么倔強。 懷禮便又放開她一些,他的雙手捧住了她蒼白的、滿是淚痕的臉,用他的眸對上她的,手指去撫她額角的發,“不要殺人,南煙。聽話?!?/br> 他額頭抵上她的,喃喃,“南煙,沒事了?!?/br> “沒事了?!?/br> 南煙只睜著雙眸,怔怔瞧著他。 她在他溫和的語言下,雙目這才逐漸對上了焦,看清了來人是他,她漸漸地恢復了一些意識。 她想起來了。 是了,他今晚要來找她的。他說她的畫賣掉了。徐宙也還為那個畫廊去了外地,鄭南禾還要跟藺叔叔再續前緣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變好。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宋明川又要出現。 為什么每一次她和鄭南禾的生活稍稍好轉他就要出現。 為什么。 她看著他,咬了下嘴唇,眼淚就不聽話地落下來。 “……南煙?!?/br> 懷禮低低地喚她,她卻仍不管不顧地掉眼淚。 她似乎覺得難為情,要別開臉,他卻任她guntang的淚水在手掌心蔓延,又去擁她,“沒事了南煙?!?/br> 拍著她的脊背,“沒事了?!?/br> 南煙伏在他肩頭忍不住啜泣起來,哭聲越來越大。 好似那一日他帶她騎馬,在高高的馬背上迎風招展,她很想對著天空發泄,大喊,尖叫。 好想大叫一場。 好想。 好想大哭一次。 她的人生不曾有過那么自由自在的時刻。 如果不是沒得選,她也不想出生的。 她也不想的。 這些話全都語無倫次地說給了他聽,懷禮只輕聲應著她,順從她,輕輕拍她的脊背安撫。 她在他懷中邊哭邊還不斷地發抖,哭到聲嘶力竭也顧不上,他便擁她更緊,仍不住安撫,“沒事了南煙,沒事了?!?/br> “別怕,沒事了?!?/br> 傍晚時分。 透過窗,遠處一灣寒月低垂,肅殺又寂靜。 懷禮撥通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 直到他陪她上了救護車,她仍在發抖、流淚,她那雙一貫狡黠清澈,目的直接的眼睛,無邊空洞,又無盡迷茫。 . 鄭南禾鼻骨斷裂,面部皮膚大面積損傷,差點傷到了眼睛,宋明川全身中了五六刀都沒傷到要害處的心臟。 懷禮那時安慰南煙說沒事,不僅僅是安慰的話。 他是心臟外科的醫生,看一眼就知道致不致命。 她的人生還長。 一路上,南煙一直在想他說的這句話。 警察帶了南煙去做筆錄,懷禮陪同。 九月末時節,秋意漸濃。 枯黃樹葉敗落,卷住秋風瑟瑟,不住地往人袖子里鉆。 懷禮在外面等待時抽了根煙。 他西裝外套給了南煙,白色襯衫上都是血跡,還沒來得及換掉,清俊面容也沾了血。 站在這里有點不倫不類,行人紛紛側目。 他嘗試打電話給徐宙也。 兩年前給老晏買畫兒就留過他的聯系方式,前段時間他替老晏聯系南煙也打過這個號碼。 電話是通的。 沒人接。 懷禮嘆了口氣,對著燥冷的空氣吐煙圈兒。 等了許久,警察才通知他進去。 懷禮便掐了煙朝進走。 南煙坐在審訊室外面的凳子上,裹著他的西裝外套。她面色沒方才那么差了,懷禮進去前在她身邊停了停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