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 第136節
懷禮靠住了椅背,直視著她。 晏語柔也看著他。 “去睡吧,”他似乎終究沒什么話同她多說,轉頭繼續工作了,語氣倒還算溫柔地道:“不早了?!?/br> 她寧愿他說些傷人的話讓她至少煩悶幾天不再理會他。 可他總是如此。 話不說絕,事態總有保留。 還給她希望。 “把酒喝了?!标陶Z柔又將酒杯推了過去,命令他。 她是鐵了心不要他工作,甚至一把合上了他的電腦,坐在他辦公桌上。 力的作用向來都是雙方。 她覺得疲倦,這么多年,他也覺得累與無趣了。 懷禮眉目低垂下來,鴉羽似的睫在眼下落著錯落的影。 他也不與她抗爭,只找來一片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起了鏡片,單薄好看的唇揚起,只是無奈地笑。 “——你笑什么?”晏語柔火氣更盛。到底不想同他吵架。 懷禮只是低頭,淡淡地笑著。末了抬頭,依然笑著看她。 “真要我喝?” 他如此見招接了招,她倒是意外了,笑起來,頗諷刺:“和別的女人喝不能和我喝?” 懷禮又笑。 許是才抽過煙又撲了涼風,笑出幾分沙啞。 他抬眸,眸色深深的。 晏語柔突然傾身下去,輕輕地扶住他肩,對上他這般視線,“我跟你住一個屋檐下,明天上午我們還要一起看婚禮場地,我們會結婚——所以,你有什么不能和我做的?” 懷禮眉梢微揚,笑意慵懶: “你還想和我做什么?!?/br> 晏語柔本身不勝酒力,如此周身熱了些,探著他的話鋒,便迎上他這般笑意便去扯他的領口。 鎖骨下一顆暗紅的痣。 像是躍動的火。 他眸色卻是又深又冷。 極致的兩種反差。 懷禮靠在椅背,衣領凌亂地松散了,望向她的神情頹靡又冷淡。他沒碰那杯酒,而是玩兒著自己的打火機。 “咔噠——”開啟。 又合上。 如此反復。 像是他一向有松有馳的好耐心。 晏語柔便湊近了他一些,腳尖兒去勾他小腿,吐著氣,居高臨下,“我好像忘了跟你說,今天我在畫廊看到了一幅畫?!?/br> 懷禮揚了下眉。 “《給lance》,”她輕呵,已然幾分微醺,“我差點以為,是哪個女人畫給你的了呢?!?/br> “是嗎,”他很輕地笑,好似并不很關心,只是看著她,“那如果,萬一真的是給我的呢?!?/br> “——我們要結婚了,你說呢,”她循著他的呼吸去親吻他,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卻還是盯住他眼睛,“如果是真的,懷禮,我會讓她后悔招惹你?!?/br> . 近來都是雨。 南煙下班回去,徐宙也不在,鄭南禾好似也得知了什么,問她一句:“小徐是不是開酒吧還差點錢?” 南煙答:“他要開畫廊?!?/br> “畫廊?”鄭南禾簡直要被他們繞暈了,“最開始說畫廊,你不同意,然后不是說開酒吧嗎——怎么又畫廊了?你們到底干嘛?” 南煙倦得不行,躺床上,懶聲。 “就是畫廊?!?/br> 南煙其實那晚一到地方她就明白了。徐宙也就是想開畫廊。 鐵了心也要開。 她太了解他了。 要做的事他一定會去做。 “要多少錢啊,”鄭南禾才問出聲,忽然想到他們看好的那地兒很不便宜,“……租還是買???還差多少?” 南煙嘟噥著說:“20來萬?!?/br> “差的?” “嗯?!?/br> 鄭南禾想到徐宙也最近又把他外公的畫往巖彩展送,恍然大悟,“我說他最近怎么不見人呢?他外公的畫能一下賣那么多錢嗎?” 鄭南禾見南煙情緒不高,寬慰著:“不過,小徐也是為了你嘛,看開個畫廊挺好,酒吧的事你們以后商量好了,別因為這個鬧矛盾?!?/br> 矛盾倒是沒鬧。 南煙知道他鐵了心要開這個畫廊,根本都不知從何勸起了。 “再說,那畫廊開成了也能掛他外公的畫兒啊,再掛點別人的——我還等著你賣了畫兒賺錢養我呢?!编嵞虾陶f。 南煙從床上起了身,去廚房,哼笑:“你還盼這事兒呢?” “你的畫兒可值錢著呢!”鄭南禾揚聲,無比自豪。 前年從俄羅斯回來的那副畫賣的錢,都填了宋明川那個深不見底的窟窿。她們母女連個水花也沒見到。 買這幅畫的那位急病過世還是她從某新聞上無意得知的,賣畫當時她并未署名,也沒有與對方互相留下聯系方式,急匆匆就離開北京南下了。 誰知去了那個舊畫廊,又與那副畫再次相遇。 不覺幾分出神,直到油煙機輕響了聲,南煙回了神,立刻關火。 “——哎,不吃飯啦?”鄭南禾嚷嚷,“你不吃的話我讓小徐從畫展回來帶點東西吃的?我還餓著呢?!?/br> “餓著吧你,別什么都靠人家?!蹦蠠煱姿?。 南煙盯著泛黃的墻紙,決定給陳冰打個電話。 . 三天后。 南煙靠在酒吧小二層圍欄邊兒,按了兩下打火機。細小的藍色火花在空氣中閃爍。 沒氣了。 總覺得有點出師不利。 她將還沒點的煙從唇上摘下,放回煙盒,打火機扔入了紙簍。 又要了杯酒。 忽然,手機震動了下。 陳冰不放心地問她:【見到人了么?】 南煙有點醉了,沒回消息?;搅硪粭l。 只有簡短的訊息。 提供了對方的穿著、身高、外表特征,如此簡單而且含糊的訊息。 照片、姓名都沒有。 是在考驗她呢。 南煙心底笑。 趴著欄桿,視線在樓下攢動的人群梭巡。 她穿一襲紅色開衩長裙,頭發短了,打著卷兒拂在頰邊,鎖骨漂亮,后背蝴蝶骨流瀉出一片雪白。 陳冰介紹的這位線人真是不怎么熱絡,二十分鐘前見過一面人就走了,話也沒兩句,只說把信息發到她手機。 從前陳冰都是直接給她一份詳細資料的。 金盆洗手這么久,南煙這些日子總覺得自己是遭了報應。 ——可想這些又有什么用。 她已經明晃晃地站這兒準備重cao舊業了。 漂亮女人在這樣的地方總是惹眼,周遭有男人上下打量她,好些日子沒喝酒,頭有點昏沉,借著酒意只依稀能判斷對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陳冰說,如果這事兒成了,雇主給她雙倍。 她之前有經驗,比新入行的幾個都要老道,從前就甚少失手,這一票下來應該能有個小七八萬。 這么想著,視線下方忽然晃入了一道身影。 不知怎么,這個角度想到了那一日在那個舊藝廊。 她的畫上是紛紛揚揚的雪。 畫紙向下飛,竟也像是一片縹緲的白。 只不過好似有一處暗礁藏在雪地,就等她撞上前去。 引她入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