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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且驚魂甫定,我敷衍:“也許吧?!?/br> 好在她還沉浸在緊張的情緒里,并沒有真正凝神聽我說話,自顧自抿了抿嘴道:“魏琳,我挺怕的?!彼暰€還逗留在前方,眉心微擰,“以前在電視里看到他我就覺得不舒服,不知道為什么。剛才第一眼看他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結果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上來了?!卑櫫税櫛亲?,她搖著腦袋屏息,像是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最后卻只能長喘一口氣,“太怪了,這種感覺?!?/br> 或許是直覺給她的暗示吧。 我想了想,胡亂猜測:“可能是因為他看上去有點兇?” “不知道?!彼磸蛽u頭,“反正感覺不好?!?/br> “播你之前放的曲子吧?!蔽异o默一會兒,伸手去開車內音響,“能幫你放松心情?!?/br> 音響內流淌出來的音樂很快充盈了整個車廂。樂曲舒緩的節奏敲擊耳膜,逐漸讓她緊繃的肌rou放松下來。我靠著椅背不動聲色地留意她,等到她慢慢平復了情緒,才合眼小憩。 接下來便一路無言。 張珂瑋醫生的心理咨詢室開在相對僻靜的郊區,就在他自己居住的一幢別墅內。我和簡嵐吃過午餐趕到的時候,距離兩點只差一刻鐘的時間。他的助理領我們上樓,二樓的書房便是咨詢室。 助理敲門進屋時,張珂瑋醫生正坐在辦公桌前寫字。是位耄耋之年的老人,穿著整齊干凈,頭發已經花白,依稀能見幾片灰色。他抬起頭,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不問我們是誰,只緩緩沖我們笑了笑,不論是堆滿褶皺的眼尾還是布滿老年斑的面龐,都描畫著慈善的笑意。我突然感到放松。 咨詢室的主色調是米黃色,除去那張辦公桌,還有茶幾和沙發。助理為我們泡好茶之后,就和簡嵐一起下了樓。我上下輪椅不便,索性坐在輪椅上沒有下來,和老先生隔著一張辦公桌隨意交談。 “聽說孩子快兩個月了?”老先生選擇了一個溫和的開場白。 收了收下顎頷首,我緩緩轉動手中捧著的茶杯:“秦森說您和他是朋友?!?/br> “對,我們認識挺久了?!彼嵵氐攸c頭,不緊不慢地挪動了一下書桌上一個面向他的相框,微笑著示意我瞧瞧,“我在美國待過幾年,在那時候我們就有過交流?!?/br> 相框中鑲嵌的是他和秦森在麻省理工的合照。照片里的秦森看起來還年輕,約摸二十出頭的年紀,剃著干凈利落的寸頭,雙手背在身后,臉上的笑容矜持而高傲。我還從沒有看過他這個年紀的照片,一時間忍俊不禁。 但這么多年過去,他最終還是被毀了。毀得徹底。 “他有沒有和您提起過我的情況?”稍微斂下笑意,我抬起頭去看辦公桌對面的老先生,“我是說,我來這里的原因?!?/br> “沒有?!睂⑾嗫蚺不卦?,老先生答得不疾不徐,“他什么也沒說。我一直是直接和簡小姐聯系的?!?/br> 也不算意料之外。頷首以表了然,我將手搭上輪椅的扶手,盡可能撐直身子,正視老先生的臉:“張醫生,我們都知道,想要達到治療效果,我們之間就必須建立一定的信任關系?!鳖D了頓,我抬眼望進他鏡片后的眼睛,“現在我想向您確認——不論我對您說什么,您都會替我保密,是嗎?當然了,排除危害國家安全一類的嚴重犯罪?!?/br> “看來你研究過相關的法條了?!彼哪抗鉀]有躲閃,友善而從容地一笑,態度誠懇,“沒錯,只要你沒有什么危害國家安全一類的行為或計劃,我會絕對替你保密?!?/br> 面善而年邁的人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奪走他人的信任。他當然也不例外。 我對他露出微笑。 “謝謝。我覺得我能信任您?!?/br> 老先生并無意外地笑著點頭,“那么,你想從哪里開始?” 他把自主權交給我,卻讓我止不住一愣,忽而茫然起來。 “沒關系,喝點茶,慢慢想。你想從哪里說起都可以?!崩舷壬闯鑫业牟恢?,安撫地笑笑,聲調溫和如水。我順從地喝了口茶,大麥茶濃郁的香氣乘著騰騰上竄的熱氣撲進鼻腔,濕漉漉地洗清了我的神智。 合眼呡一口茶水,我睜開眼對上老先生安靜等待的視線。 “我殺過三個人?!逼踢^后,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兩個男人,還有一個孩子?!?/br> ☆、第四十三章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七點四十分。 簡嵐用我的鑰匙打開門,接著推我進屋。在玄關就可以看到秦森正站在客廳沙發盡頭的小圓桌邊,一手握著電話聽筒擱在耳邊,腰桿筆直,眼瞼微垂,聽到我們進屋的動靜便抬起眼皮朝我們看過來,卻沒有立刻掛斷電話。 “這件事之后再聊?!贝蠹s兩秒過后,他才毫無征兆地啟唇,而后干脆地將聽筒扣回主機的凹槽里,順手拔掉了電話線。他這一系列動作做得流暢自然,最后直起身抬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再邁開腳步向我們走來:“比我預計的要早?!?/br> “還不是因為總想著你那個門禁時間?!焙啀怪粚⑤喴瓮频叫P,掀了掀眼皮白他一眼,沒有再踏進來,“我就不坐了,還要回去錄節目?!?/br> 我抓了抓她搭在輪椅推手上的手:“晚上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br> 回握了一下我的手,她答應下來便離開。秦森把她送到了門口,等到她的車開走,才合上門回到我身后,慢慢推動輪椅:“先洗個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