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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發地聽著,小姑娘緩緩眨了眨眼睛。 豎起手肘托住自己的下顎,他側過身看她,溫熱的手停在她的耳后:“明天爸爸不去上班。教你煎荷包蛋,好不好?” 小姑娘看著他,目光有些呆滯。他凝視她的眼睛,安靜地等待。 良久,她才好像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和方才一樣,認真地點頭。 腦子里緊繃的一根弦于是漸漸松下來,趙亦晨順勢摸了摸她的前額。 “那就早點睡?!彼吐暩嬖V她,“明天我們早起給姑姑、姑父還有哥哥做早餐?!?/br> 小姑娘聽懂他的話,乖乖閉上了眼。 動手關掉床頭的臺燈,他把她蜷成一團的瘦小身軀摟進懷里,在黑暗中合上雙眼。 孩子的呼吸時長時短,卻真實可觸。 這是多年以來,他頭一次希望,胡珈瑛不要出現在他們的夢里。 他和女兒的夢里。 作者有話要說: 從此只剩父女二人。 第21章 10-1 橋西有片居民樓,一樓都被私改成了商鋪。 曾景元的賭場開在地下,洗腳店開在地上。一樓店面,二樓包間,三樓四樓住著原來的業主,五樓六樓的每一張門后都藏著尖叫和呻/吟。 洗腳店旁邊開了一家面館。每個星期二都有乞丐聚在這里,等店家施舍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許菡在他們鬧哄哄的背景里,偷偷溜進了面館的后門,爬上洗腳店潮濕生銹的樓梯。 一樓和二樓之間的拐角被鑿開一個洞。上個月的某天,有人半夜從這兒摔出去,摔斷了脖子。第二天她正好過來,就瞧見了那人的模樣。打著赤膊,只穿一條底褲。據說腦袋磕到樓梯的一角,碰碎了顱骨。沒有血。 許菡從那個洞跳進樓道。開出洞的那面墻底下是面館的廚房,墻壁黑黝黝的,像是經歷過火災。馬老頭曾經告訴她,曾景元在那兒燒過人?;钌娜?,燒成一灘油,一堆骨頭。最后剩下一把骨灰。 樓道里灑著水,六月的天氣,又濕又熱。許菡拾級而上,經過三樓,路過四樓。瞎子在五樓的拐角等她。他四十出頭,是個駝背,不瞎。去年年初,他揪著她的頭發,聽曾景元的吩咐,差一步就把她送到這里。 領她走到五樓盡頭的那間屋子,瞎子掏鑰匙開了門。 客廳烏煙瘴氣,飄著的卻不是香煙的氣味。攤開的沙發床上趴著一個小姑娘,頭發散亂地蓋住臉,光不溜秋的身上搭著被子的一角,只露出滿是青紫的屁股和竹竿似的腿。腿張開,下面捅了一個細頸的酒瓶。 曾景元就坐在陽臺的落地窗前,背著光,手里捏了一根煙卷。煙頭的火星忽明忽暗。 他歪著腦袋,沖許菡招了招手。瞎子推搡著她的肩,讓她站到他跟前。 走近了,許菡才發現曾景元腳邊擺著一個大蛋糕。雪白的奶油,五顏六色的蠟燭。十一根。她僵在了原地。 “今天你生日?!痹霸Я颂N起的腳,示意她,“給你買的蛋糕?!?/br> 許菡垂著腦袋,沒有動彈,也沒有吭聲。 扯了嘴角笑起來,曾景元瞇起眼,把手里的煙卷送到嘴邊:“先吃吧?不吃怎么談正事兒???” 站在許菡身后的瞎子一頂她的膝窩,她撲通一聲跪下來。他抓住她的頭發,按著她的腦袋,將她的臉摁進了蛋糕里。蛋糕塌了一半,奶油埋住她的臉,沾上她的頭發。她閉著眼,張開嘴,被瞎子推著腦袋,大口大口地咬。 甜膩的奶油被咽進喉嚨,她趴在曾景元腳邊,忍著作嘔的感覺,狼吞虎咽?;钕褚粭l狗。 “好不好吃?”她聽到曾景元問她。 瞎子拎起她的臉。她睫毛上沾滿了奶油,睜不開眼,只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又啞巴了?!痹霸f。 瞎子便一巴掌抽上她的臉。 “好吃……”許菡哆嗦著嘴唇發出聲音,半個腦袋都發麻發燙,“好吃……” “不好吃?!痹霸α?,“你以前肯定吃過比這更好的?!?/br> 渾身上下發起了抖,她不應聲。 揮揮手讓瞎子出去,等他關緊了門,曾景元才彎下腰,拿空著的手揩掉了許菡眼睛上的奶油?!奥犝f最近你們這幫娃娃,好多被抓到所里去了?!彼麥惖剿樓?,嘴里一股香甜的氣味,“怎么搞的?頭三個月不是好好的嗎?” 許菡緊緊合著嘴巴,抖得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別光顧著抖啊,說說唄?”他又替她揩去臉頰上的奶油,甩了甩手。 終于克制住了打顫的牙關,她張張嘴,嗓音發?。骸皸l子知道我們在送貨?!?/br> “這年頭條子都變聰明了?!敝匦驴炕匾伪城?,曾景元吸了口煙,“咱用小叫花子送貨,他們也知道?” “下線,”許菡說,“下線太多?!?/br> 沉默了一會兒,他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許久才又問:“被抓的娃娃都跟他們說什么了?” “沒說?!?/br> “沒說?” 許菡跪在他腳邊,身子隱隱發顫,埋著腦袋,不再出聲。 “傻的傻,殘的殘。是沒什么好說的?!痹霸哉Z,替她答了。 放下翹起的腿,他坐直身體:“下線留著不安全。你比馬老頭聰明?!逼缡掷锏臒燁^,他彎下腰問她,“還想跪大街不?要不你來這里,干這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