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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西元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一日,上海市長俞鴻鈞表告全體市民書,沉痛宣告遠東第一大都市上海淪陷。 這場耗時很久的淞滬會戰終以我方的失敗告終,此一役,中國投入兵力約八十萬,傷亡三十萬余。即便失敗,即便付出了沉痛的代價,卻粉碎了日本人三月亡華的癡夢,也爭取了時間,遷出了華東的工廠與學校,為長期抗戰保存了實力,更叫全國上下一致抗戰的決心,無比堅定。 在這片處處哀鴻的土地上,多少民眾流離失所,多少家庭失去親人,然而,偏安于租界一隅的畢慶堂,日子卻過得格外舒坦。 戰爭失敗,家園淪陷,畢慶堂想起來間或也會有些不快,可這份不快是酒足飯飽后,在戲臺下看戲,正看到秋風五丈原時生出的悲切,故事是人家的,他的感慨是局外人的感慨,他不是迂夫子,不會為古人擔憂。國家罹難,他卻是游離于外的另一個國,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風雨險惡,他都自恃有那個本領,能給他守護的人以長久的安樂與康寧。 在這區區一間臥室中,譚央和孩子都在跟前,無論什么時候,一抬眼就能看見她們,他頗有些飄飄然的自得滿足。偶爾去隔壁和陳叔說話時,他還感慨,從前怎么就心那么野,要住那么大的宅子干什么?只要心是滿的,兩間房就足矣了。 自打住到這里后,畢慶堂在抽大煙上格外節制,煙癮上來了也挺著,滿頭大汗難受時,他就躲去陳叔的房間,挨不住了才抽兩口。譚央和陳叔見了自是欣慰,還盤算著,照這樣煙癮漸漸小了,一年半載后自然就戒了。 譚央做飯的本領一向有限,畢慶堂和陳叔倒也都不挑,只是言覃,自小在蜜糖罐里泡大,畢公館的廚子手藝高,也養得她的嘴刁得很,mama做的菜連吃了幾天就造起反來??粗癸垥r頭擺得像撥浪鼓的女兒,譚央犯起難來。畢慶堂哭笑不得撂下筷子吩咐譚央,廚房里還有什么?你去給我洗好了切出來??粗T央不解的目光,他才又補了一句,我做,我給這小祖宗做飯吃! 畢慶堂大搖大擺的進了廚房,譚央跟在后面為難的說,你真要做???可做飯這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學得會的!畢慶堂一面點頭打量著廚房里的東西,一面語意不善的調侃她,做飯這東西,天分最重要。我想我再不濟,也不會更差些吧?你不是這幾天,頓頓都喊幾遍飯好吃、菜可口嗎?由此可見,我討好你的心,荒謬到何等程度了! 畢慶堂好整以暇的等著譚央把菜洗凈切好,然后他施施然的拿起了鍋鏟。譚央看著他那一身筆挺的西裝便叫他穿上圍裙,畢慶堂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碎花圍裙,冷哼一聲,搖了搖頭,從矮柜上端來了油碗。譚央不由分說的將圍裙拿過來,你就帶上吧,沒人看見,不然衣服濺了油,還不是要我洗!畢慶堂低頭看著面前為他系著圍裙的譚央,眼神一黯,隨即猛的抬手把她緊緊摟進懷里,哽咽半晌才痛聲道,小妹啊,不敢想,我都不敢想了。 她最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從前不敢想,不敢想還會有這么一天;以后不敢想,不敢想有了這么一天后,將來又該怎樣。 畢慶堂炒菜時雖然動作生疏,可卻是那么個意思,什么時候該干什么,哪種東西該放多少,都很有譜。譚央不禁稱奇,你是以前看過廚子做飯吧?畢慶堂看了譚央一眼,含笑不語。盛菜入盤后,他拿筷子夾了一口給譚央,譚央嘗過后難以置信的說,這是你第一次做菜嗎?畢慶堂故作高深的笑了,你自己猜。 父親下廚,言覃很是買賬,吃了一大碗飯。自此后,畢慶堂便接過了做飯的差事。幾天后的一個晚上,畢慶堂把做好的飯菜擺到桌上,譚央和女兒連聲贊著滋味好,畢慶堂得了稱贊,便沒分寸的樂開了。才吃了幾口,忽然想起來煮好的湯忘了端了,便又樂顛顛的起身折回了廚房。 看著畢慶堂的背影,陳叔砸吧著嘴說,當初在南洋的時候不好討生活,我和老爺帶著幾個弟兄早出晚歸的弄幾個錢,少爺當時還不大,才十二三歲,老爺就叫他在家給我們幾個做口飯吃!少爺這個脾氣呀!就做了兩個月的飯,就把灶臺砸了,還說,做男人,就沒有比這做飯更窩囊厭煩的事情了,他說他一定要出人頭地,就為了這輩子都不摸鍋鏟!說到這里,陳叔無奈的笑了,真是一歲人一歲心啊,你再看看他現在,我估摸著,要能這么做一輩子的飯,你叫他拿什么換,他都愿意! 過了大半個月,天氣漸冷,午后天上飄起了細碎的雪花,傍晚時分,雪漸漸大了。言覃趴在窗玻璃上,托著一缸熱水往玻璃上吹著水汽,然后在上面用指頭畫著雪花和雪人,孩子在繪畫方面很有天賦又異常喜愛,也算是女承母志了,這令譚央非常的欣慰。 mama,讓我明天到院子里堆雪人吧,我都好久沒出去了!言覃扁著嘴求著母親。雖說外面局勢還很緊張,可這幾天來,槍聲已經不大能聽到了,更何況他們還在租界,應該是安全的。譚央本想答應,可顧念到畢慶堂在事關女兒時一向謹慎,所以,她回頭去看他,不自覺的,眼中也帶出了期待,很想他能吐口答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