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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賽德勒先生,男的? 是的。 恩,那不許去了。畢慶堂繃著臉,一本正經的說。 哎呀,看你啊,那位先生都六十多歲了,你凈想些什么???譚央嗔怪著。 好吧,他年齡大了,我不和他一般見識,你去吧。畢慶堂翹起二郎腿,擺出了大度的模樣。 ☆、42.(40)翻譯 一九三二年的冬季,譚央順利的成為了著名學者賽德勒先生訪問上海期間的隨行翻譯,賽德勒在上海要待一個半月,趕在圣誕節前回家,日程安排的很滿,光是在圣約翰大學的講座就安排了二十多堂,堂堂爆滿,除了圣約翰大學的醫學生還有在滬的各大西醫院的醫生,那簡直是西醫界的節日。賽德勒先生用二十幾堂講座為大家講述了當時最先進的關于小兒內科、小兒外科及小兒保健的知識。 這樣的情況,對于專業翻譯李先生和作為隨行翻譯的譚央來說工作量都是巨大的,賽德勒先生在講座前一天只是列出了個大綱,譚央回家就要徹夜查閱相關的醫學詞匯。第二天講座,當李先生翻譯出不那么道地的偽醫學詞匯時,大家聽不懂,譚央就要拉過擴音器用醫學表達的習慣再復述一遍。 十一月,圣約翰大學的大禮堂很冷,坐在賽德勒先生左手邊的譚央,齊肩的長,系著深棕色的帶,靛藍色的呢子大衣,里面穿著咖啡色緞子掐邊的白色旗袍,旗袍上稀稀疏疏繡著幾枝緗色的梅花,梅花小心翼翼的從大衣領口探出頭來,清雅里帶著嬌俏。她握著筆,微微偏著頭,認真聆聽賽德勒先生講課的內容。她是知識的汪洋大海上的一葉扁舟,自己沉浸其中汲取學識的同時,也成了別人眼中的一道風景了。 剛開始的兩次講座,要譚央對詞句進一步解釋時,李先生把擴音器送到她的跟前,還沒說話,她的臉就紅了,剛一開口,聲音也是顫的。后來隨著講座的深入,譚央倒是大方從容了起來,她是極容易全身心投入的那一類人,全神貫注的做屬于自己的事情便能心無旁騖,連緊張都忘記了。 一次畢慶堂做完自己的事,經過圣約翰大學順便進去接譚央回家。講座結束,和譚央坐在車里,畢慶堂叼著煙,側過臉打量譚央,小妹,你在講臺上,氣派的很??!譚央笑著掐了畢慶堂的胳膊一下,大驚小怪什么,我從前不氣派嗎?畢慶堂攬過她的肩笑道,不不不,今日格外的氣派,氣派得大哥都不認得了,說著,他湊近譚央的耳邊小聲說,你這樣,很美,不一樣的美。譚央小聲嗔怪,油嘴滑舌。是真的,你看看那些在禮堂聽課的人吧,他們是怎樣看你的,害得我都想跳到臺子上喊了。 喊什么?我先喊,你們看這是我太太!我再喊,你們不要再看了,這已經是我太太了!譚央捂著嘴吃吃的笑,你今天來不是為了接我的嗎?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畢慶堂神色一斂,我就是為了接你的,順便進去看看嘛,頓了頓,他又耐不住的笑了,我算見識到那個賽德勒先生了,腦瓜兒頂禿了就禿了嘛,還留長了旁邊的頭蓋住做什么,滑稽死了畢慶堂話還沒說完,譚央就用手使勁的捶了一下他。我說,你打我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譚央若無其事的回答。 不是說得到了一份愛,你便能守著這份愛一生無虞。無所作為,愛也會坐吃山空的。想要愛的長久,就要努力不輟。愛永遠是一門關于仰視的學問,你要對方的愛,其實就是要對方的欣賞,你只有時時努力、常常精彩,愛才會綿延不絕,經歷歲月的婚姻才不會情松愛馳。 講座結束后,賽德勒先生在上海的后半段時間就是一頭扎進醫院,為很多有疑難疾病的患兒治病,甚至于進入大上海的貧民窟為無錢治病的孩子們免費診治。一天譚央在手術室為做手術的賽德勒先生打下手,回家時已是深夜。畢慶堂還在客廳,一面聽著留聲機里的京劇唱片,一面等她。深夜里,一個人,一盞燈,還有留聲機里纏纏綿綿的《牡丹亭》,遲歸的譚央心中滿溢著幸福。 譚央坐到畢慶堂的身邊,輕聲問,囡囡睡了?睡了。大哥,我今天我知道,你不是下午就打電話告訴我,說有個很復雜的手術嗎?那你還等我做什么?我做什么不等你???不等你我還能做什么?畢慶堂笑著戲謔道。譚央聞言臉上緋紅一片,你這人,才說幾句就沒了正經話。 畢慶堂抬手摟著她,她也緊倚在畢慶堂的懷中,還真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那洋和尚的把戲就那么好?譚央笑著點了點頭,是呀,就覺得自己在學校所學太有限了,要同他多學些才好。和賽德勒先生在窮人家里出診就覺得,能用自己學的東西去幫助別人真是件很好的事,會的東西越多,對別人的幫助就越大,只是我自己還是太差了些。畢慶堂聽她的話,笑了,你已經很好了,咱們不和別的有錢的太太比,單和你自己比,十年前,我在同里看見你時,你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個黃毛丫頭啊,哈哈。 畢慶堂的話讓他們沉浸在舊事中,忽然譚央開口,大哥,若不是因為你,我恐怕連高小也讀不下來,再后來的中學大學也是念不起的,就是我現在能做隨行翻譯,也是要你找人幫我補習德文的結果。多虧了你,若沒有你,若不能遇見你,便沒有今日的我。畢慶堂聽了譚央的話,目光從她臉上緩緩移開,幽幽的說,我們有我們的淵源,是會遇到的,也多虧了你,不然我還在鋌而走險的做商會買賣呢,也鼓搗不起這么大的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