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敵襲
裴澈趕至郢川郡時,只有不到一千的蠻人,見來了援兵,那群蠻人于城樓上殺了郢川縣守,又虛張聲勢的抵御了片刻后便立刻棄城而逃。 見勢不對,裴澈阻了戴參將乘勝追擊,他心思一沉,命立即折返定州。 馳援郢川郡前他留了一手,將半數部眾留在了定州,并設要塞關卡,以防蠻人調虎離山之計,果真被他料中。 定州軍營外,黑如臥蟒的山脈蜿蜒壓迫,怒血勇猛的一萬蠻族勇士猶如天降,就這般憑空出現在了天山中,那為首的蠻族王子呼衍圖魯手持銀光锃亮的圓月彎刀,盯著定州方向眼里閃著狂熱。 他舉刀大喝一句蠻語,而后一馬當先的沖下山去,數以萬計的蠻族勇士隨喝其后,沉如低雷,滾滾鐵蹄卷起雪片紛飛,殺勢兇猛。 按照呼衍圖魯與寧天文的共謀,呼衍圖魯此時理應不該出現在定州。 呼衍圖魯早先率部分部眾潛藏于郢川郡,只待其弟朱兆元取定州后大開關門與蠻族十萬鐵蹄里應外合。 朱兆元事敗后,呼衍圖魯被困郢川進退不得,只得再度接受寧天文之計,由他佯攻郢川,再由寧天文慫諫寧朝皇帝下旨命裴澈前去馳援。 寧天麟料定裴澈放不下定州,必會留兵駐守,只率少數兵馬前往郢川。 如今蠻族被隔絕關外,關城未破,誰也不會料到蠻人能在關內成大氣候,可實際上呼衍圖魯早已暗中運送了一萬勇士游離在邊境地帶,雖不如十萬蠻軍壯大,但蠻人生性兇猛,戰場上能以一敵叁,一萬蠻軍已是巨大威脅,屆時輕敵的裴澈必遭會遭到這一萬蠻軍圍剿。 只要除去裴澈,武英侯府再無利用價值,寧天弘猶如失去雙臂。 寧天文走投無路,打算放手一搏,借蠻人之手除去心腹大患,再令蠻人故意擄走言氏女,屆時他再向昌惠帝請命出征,從蠻人手中奪回言女,賣人情給言家,獲言琛支持,帝位便指日可待。 到時他登得大典,再許以蠻人幾個無關緊要的城池打發了便可。 寧天文盤算的妙,只可惜他鼠目寸光,以為呼衍圖魯粗鄙無知好糊弄,實則人家并不傻,不過是將計就計。 裴澈的死活對于蠻人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呼衍圖魯的目標始終只有一個——定州。 他先是假意與寧天文達成協定,待寧天文慫恿昌惠帝將裴澈這礙事的看門狗調走后,他便直取定州而來。 只要裴澈不在,他相信以他蠻族勇猛的萬名精銳勇士連夜突襲,定能再次奪回定州。 待關門一開,他十萬鐵蹄涌入,管他什么裴澈贏澈,玉皇大帝來了都別想再將定州這塊到嘴的rou叼走。 何況定州軍中還有他策反的內應,更是萬無一失。 …… 叁更已過,夜意漸濃,守過歲,便意味著新的一年到來,用青果的話來說,就是順順遂遂,平平安安。 屋里飄著淡淡的酒氣,爐里火炭燒的也旺,零星噼啪的響上兩聲,炕上瘦瘦小小的丫頭早就睡的發起輕鼾,可矮桌前的妙齡女子則依舊埋首在一堆毒草藥草中,身旁還堆滿了瓶瓶罐罐以及各種粉末。 言清漓忍不住拂手掩唇打了個哈欠,明明看著已經困倦,可眼神卻還亮的出奇。 她碾磨掉手中一株毒物,正欲混入其他幾味藥粉中時,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柜子上,手上毒株的汁液粉末登時灑進了旁邊一碗燒酒中。 她不由狠狠心疼。 倒不是心疼青果與胡芍兒強塞給她的這碗暖身燒酒,她是心疼這最后一顆毒株——過了今日,幾位副將不可能再派人冒險涉入毒谷為她挖這些東西供她研制了。 正沮喪懊惱之際,她忽然動了動鼻尖,嗅到了一種又辣又臭的氣味。 這種氣味,她曾于多日前剿滅叛黨一戰時,從某些叛賊尸身上聞到過,當時她并未過多在意,只以為是那些賊人藏在山中多日,身上骯臟惡臭了。 此刻她卻靈光一動,低頭端看著那碗混了毒汁粉末的燒酒,慢慢湊近聞了聞。 隨后,她眼里的光亮大盛。 是了!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猶如撥云見霧,先前的問題竟被這一碗燒酒迎刃而解,她正要將這天大的好消息告知那兩個丫頭,一扭頭,只看到睡的流出口水的青果,這才想起胡芍兒好似去小解已有片刻了。 守歲時她們二人飲了些酒,怕胡芍兒醉在凈房,大冷天的凍出個好歹,言清漓披上斗篷準備出去尋她。 正在此時,外頭忽然轟隆作響,地面跟著微微震動起來。 起先她還以為是地動,一時間沒往敵襲方面去想,畢竟裴澈臨走前在周圍設了許多關卡暗哨,營中也有哨塔,若有風吹草動,早該知曉。 只是她才將青果叫醒,外頭便又傳來一陣急促且嘹亮的號角聲。 “敵襲!敵襲!有蠻人??!有蠻——” 空寂的夜晚伴隨著那低沉的轟鳴,傳信兵尖利的叫聲戛然而止,令人毛骨悚然,隨后震雷一般的怒喝與馬蹄聲四起。 今夜元歲,除卻值守的士兵,其余將士如裴凌等人此刻要么巡守在營外,要么正在各自營房休息,誰也沒想到蠻人會在此時毫無預兆的突襲進來。 且還直接沖到了臉上。 哨塔已空,值守的士兵們早已無聲無息的被人解決,蠻人打了個措手不及,軍營中頓時亂做一團,血光沖天。 好在裴澈帶出來的人馬并非烏合之眾,韓副將臨危不亂,第一時間命人投了信號煙,隨后立即率士與蠻人廝殺起來。 “言女史!請速速與我等離開!”兩個身穿鎧甲的士兵顧不得任何禮數,情急之下直接推門闖了進來。 言清漓認出他們是韓副將手下的兩名護軍,這兩人說奉了韓副將之命要立即將她送去安全之地。 戰事起,言清漓不敢做任何遲疑,急忙拉起青果隨他們二人走,可剛跨出門,卻見王甲滿臉是血的嘶吼著跑了過來。 “救人!快救人!” 向來嬉皮笑臉的大漢此刻神情急迫,怒吼聲已微微變了調。 他懷里橫抱著一個姑娘,那姑娘在他高大的身形中顯得十分渺小,如浮萍一般了無生氣的飄搖著。 看到那無骨般擺蕩著的鹿皮小靴時,言清漓瞳孔一縮,急忙轉身回去去拿藥箱。 王甲撞開那兩護軍抱著胡芍兒沖進了屋:“言姑娘!救救她!你救救她!”他語氣哀求,手上染滿了血,但卻不是他自己的。 胡芍兒唇邊盡是血,與她蒼白如白雪的臉色相比觸目驚心,只這一眼言清漓便已在心里咯噔一下,掐了脈搏后,心頭更是止不住的涼。 她咬住微微發抖的唇,趕緊從一瓷瓶里倒出一顆丹藥給胡芍兒喂了。 胡芍兒服了那顆丹藥后似緩過一口氣,她躺在王甲懷里氣若游絲,如一片隨時要飄走的羽毛,她拼勁最后一絲氣力蠕動著嘴唇:“何……都尉……是何……叛……叛徒……” “先不要說話!” 言清漓見她因開口說話致使口中涌出了血,連忙喝止,又探了她的脈。 那脈象微弱的厲害,哪怕服了吊命金丹也無好轉,尤其是這腹上的血窟窿,怎么堵也堵不住,血水瘋了似的往外流。 “我……是不是……要死了……”胡芍兒半闔著眼,眼神渙散,身子涼的駭人。 她極力的想睜大眼,想再看看這落雪的世界,想看看爺爺,看看裴都尉,看看教她醫理的言女史,看看與她一起守歲的青果姑娘,還想看看送過她冰糖葫蘆的王大哥…… 只是,眼皮太沉了。 她今日特意換了最漂亮的衣裳,打算讓王大哥看一看的,不知此時有沒有弄臟。 “你不會死的,胡姑娘,等你好了我便帶你去盛京,我教你醫術,待你學好了,我便向皇上舉薦你做女史……” 言清漓努力的在為胡芍兒止血,手上裙子上已經被她的血染的通紅一片。 忽然,青果按住了她的手。 “小姐……”青果搖搖頭,淚流滿面。 言清漓渾身僵住,轉頭看了看已經闔上了眼的胡芍兒,顫抖著手去摸了摸她的脈。 半個時辰前還俏生生的姑娘,轉眼就成了一具沒了氣息的尸體。 她才剛剛歡天喜地的守了歲,打扮的漂漂亮亮度過新年,翹首以盼的憧憬著未來的日子,卻再也沒機會實現了。 言清漓頹然的閉上眼,忍住眼中酸澀,身子垮了下來。 這世道,人命如草芥,生死一瞬間。 她已是死過一次的人,見過家人的慘死,也見過越州到盛京那一路的無數死人,甚至她自己手上也染了無數鮮血。 她以為自己看待生死早已麻木,可當死在她眼前的是她所熟識之人時,她仍是無比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何慎狗賊!老子跟他拼了!”王甲嗚咽了兩聲,隨后雙目赤紅,怒吼著提刀沖了出去。 “言女史!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韓副將的兩名護衛久經沙場,也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之人,見此情景除了惋惜也無暇感慨,時間急迫,他們不住催促言清漓趕緊離開。 言清漓也知此時不是傷春悲秋之際,她抹了一把眼睛,扯過一件斗篷為胡芍兒覆上,而后在震耳欲聾的廝殺聲中與那兩名護衛翻身上馬。 蠻族偷襲,營中混亂,卻也并非想象中那般混亂,裴澈的人馬訓練有素,在經過初時的措手不及后,已經在韓副將的帶領下有了反擊攻勢。 只是蠻人數量實在太多,且來勢兇猛,己方仍舊死傷無數。 往日整齊有素的軍營中此時尸橫遍野,到處是殘肢斷臂,火光沖天中,廝殺吶喊聲不斷,言清漓在陣亡的士兵中看到一些眼熟的面孔,有的似是前幾日她才與胡大夫給看過傷的,有的是那日護送她入毒谷的。 她還看到了李虎。 虎氣憨直的少年體格也算壯實,可與那高大兇猛的蠻人一比便顯得弱小許多。 他與一個蠻人被一根槍戟串在了在一塊,糊成了一個血人,臨死前還面目猙獰的死死咬著那蠻人不放。 許是刺骨的寒風割了雙眼,言清漓覺得眼眶發疼,想起那擺一碟碟放整潔的食盒,想起那一顆顆的果子,她別過頭不忍再看。 這就是真正的戰場嗎? 殘酷無情,生死瞬息。 她下意識的四處搜尋裴凌的身影,卻想起他今夜負責營外的巡夜,此刻應當看見了信號正急急趕回吧。 那兩名護衛欲帶言清漓從湯池后的邊門出去,將她送去定州城,可剛出了營地便有一隊蠻人包圍了過來,幸好裴澈座下一位張姓百夫長及時帶人趕至,解了燃眉之急。 可他們也被沖散了。 言清漓與青果所乘的馬被一個蠻人的彎刀砍去了前蹄,馬兒前傾,嘶鳴著將她們甩了下去。 青果護住,牢牢的將她抱住,落地一瞬言清漓無大礙,青果卻摔暈了。 她焦急的剛抓住青果的衣裳一角,混亂中便跳出兩名蠻人勇士擒住了她。 —【題外話】— 免費精彩在線:ρо①㈧c℃.cом(po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