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換眼
我握著我的兩只眼睛痛的在地上打滾,嘴里忍不住一陣陣的痛喊,那黑衣人卻臉上掩不住激動,摸索著上來就要拿我手中的眼珠,安天宇想要上來阻止,那黑衣人卻用鞭子卷起徐半山就要把他摔到不遠處,若是不管不顧,任由他把徐半山摔到地上,那么,我這師叔的下場,非死即傷。 安天宇沒有辦法,只能先去接住徐半山,司徒凌空想上來替安天宇拖延住黑衣人,可是司徒凌空雖然陣法厲害,可這拳腳功夫還是差了點,躲閃不及,被黑衣人一鞭子給抽飛到遠處,倒在地上大傷了元氣。 我手中的眼珠被他一把奪了去,然后他就急不可耐的閃身出了這山洞,應該是找個地方修復他的眼睛去了。 安天宇將師叔徐半山放好后,就跑了上來,我也摸索著朝靈靈和師父那邊爬過去,安天宇扶住我:“程墨!你小子不要命了,你自己看看你眼窩里流出的血淌了一路!” 安天宇按住我想要幫我包扎,我一把握住他的手,將他手上的布條搶過來:“我的傷口我自己包扎,你快去將師父和靈靈給帶回來,我怕晚了剛剛那人就回來了,到時候他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安天宇似乎還有點猶豫,畢竟我兩只眼眶血rou外翻,還從里面流出一股股的血液,傷勢著實挺嚴重的。 我見他不動,急的大力推了推他:“快去!這點傷,還弄不死我程墨!” 安天宇被我推的一個趔趄,他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豪爽的說道:“這才是我認識的程墨!剛剛看你爬到那狗賊腳下的時候,還真怕你被這打擊給弄的意志消沉咯,沒想到你小子鬼精鬼精的,有你徐師叔的風骨,甚至比你徐師叔還要更狠??!” 我一邊給自己包扎,一邊狠狠的踢了安天宇一腳,眼睛被生生挖下來的痛感強烈到我只要一說話,就會扯動到眼眶里面的rou,想要不管不顧的大喊出聲:“哪來那么多的屁話!快去!” 安天宇跑了過去,我將自己包扎好之后,也爬了過去,靈靈正被司徒凌空抱著,見到我上來,司徒凌空跟我說了靈靈的情況:“還好,只是因為缺氧,又被抽了一鞭子,痛暈了過去,沒有什么大事?!?/br>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將頭轉向安天宇的方向,靈靈沒有什么大事,這我是預感到了的,現在棘手的是師父,他本來就被那紅芍藥當做了花肥,在他身上寄居,后來又挨了黑衣人那好幾十鞭子,師父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 果然安天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直接開口:“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你師父,這是快不行了……” 我心神俱裂,大恨道:“將那人做成尸蠱真的是便宜他了!” 安天宇往師父身上拍了一張黃符,然后本來躺在地上的師父咳了兩聲悠悠轉醒,我激動又委屈的撲了上去叫了聲:“師父!” 見了我這模樣,他嘆了一口氣,摸了摸我被自己揪的半禿的頭,聲音虛弱:“不是不讓他們告訴你嗎……怎么將自己搞成了這幅模樣?”他臉上笑著,摸我頭的手卻顫抖的不成樣子,最后聲音哽咽:“鐵筆判官,身有不祥之氣,與人接觸,久之,必帶災……我當初不信,可如今我師弟徒兒皆因我雙眼失明,傷痕累累,由不得我不信啊……” 我上下摸索著捏住師父的手,不禁悲從中來:“師父,您不是告訴我,我命由我不由天,如今為什么您要認這勞什子的命,我好不容易將你救出來的??!好不容易啊……” 剛剛摸索中,師父身上的紅芍藥已經開到脖子部位了,那黑衣人果然沒打算放過師父,他一走,師父身上的紅芍藥就開始猛長,他根本就沒有給師父留過生路! 若是我當真心性崩塌,對他搖尾乞憐,奢望他能放我們一馬,只怕這時他已經回來將我們一一折磨至死。 師父情緒激動,徐半山的慘狀還有我這模樣已經成了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求生意志,不論我如何求他,他都無動于衷。 這紅芍藥生長于人體之上,蠶食人的意志,越是心性堅強之輩,紅芍藥花繁殖的越慢,當初師叔徐半山死守著師父不走,師父無奈,為了師弟的安危,他這個師兄無論如何都要挺到救兵過來救他們,因此那段時間他身上的紅芍藥長的極慢,等到我們來的時候,他身上的紅芍藥還只生長于他的兩腿和兩條手臂之上,可是師父本是強弩之末,又被黑衣人抽了那么多鞭子,早就堅持不下去了,所以不過短短一會兒,他身上就爬滿了紅芍藥花。 我們心里都知道師父要不行了,我叫了司徒凌空出來,擦干眼淚對師父強撐笑顏說:“師父,這是我的徒弟,你一定得好起來,徒孫酒你還沒喝呢!” 師父聽我這么說,臉艱難的轉向司徒凌空的方向,觀察了一會兒,后欣慰的笑著說:“心性堅強,天性純良,屬后起之秀?!痹u價完后又將頭轉向我,眼神里面滿是不舍:“如此,我就放心了?!?/br> 他眼神還看著我,卻對抱著他的安天宇說了一句:“告訴半山,就說師兄感念他的大恩,今生能做他的師兄,是我程云峰的福氣?!?/br> 我聽了師父的話,心里暗叫不好,還不待反應,本來躺在地上虛弱無力的師父忽然暴起制住我,雙手竟然將他的眼睛挖了出來,然后用秘術將他的一雙眼睛安到了我的眼眶中。 我心里大痛,卻偏偏動彈不得,眼中的血淚大股大股的流出。 安天宇見這局面也是反應不過來,臉上驚駭,喊了一聲:“程師父!”見木已成舟,他吶吶的說了一句:“唉!您這又是何必!” 我被動的接受師父的眼睛,這安眼睛的痛感不比挖眼睛的疼痛少半分,相反,這換眼的秘術因為要修復原先挖眼時扯斷的眼部神經,挖眼睛也就是一瞬的痛楚,可這換眼,卻是拿著鈍刀子割rou,像是經歷了數百次的凌遲。 我終于捱不住,暈了過去。 雖然身體暈了過去,可我意識卻還是清醒的,將眼睛換給我之后,師父無力的跌了回去,安天宇連忙接住,苦笑了一聲:“程師父,您這滿身的花未必沒有機會找到根治的辦法,您又何必破釜沉舟,程墨這小子醒來之后,還不知道得愧疚成什么樣子呢!” 師父的聲音響起來,比先前更虛弱了,用氣若游絲來形容也不為過,他咳了兩聲:“所以,這事,程墨他,不能記得,天宇,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安天宇不贊同的開口:“這對程墨委實太殘忍了些?!?/br> “那也比他帶著愧疚過上這么一輩子的好!而且,天宇,你應該還沒忘吧,”安天宇沒有說話,四周一片靜謐,半晌,師父才開口:“天宇,本就是我們幾個人欠這孩子的,當初是我們非把那人的眼睛融進程墨的眼珠里,想要以他的嬰兒身體承載魔眼,若是他熬不過來,那么這魔眼也會跟他一起消亡,可是誰能想到這孩子偏偏熬了過來,是天意啊,這是天意??!” 安天宇吶吶的反駁:“這只是偶然,程師父,你不是向來不認命的嗎?” “有些事,你不認也得認,當初是我們卑鄙的想要以這個孩子的命結束魔眼,結果害這孩子病魔纏身,大病小病就不曾斷過,如今他又因為我失了雙眼,我這心里,始終過意不去,如今將我的眼睛給了他之后,我這心里說實話,真的是,舒服了許多……” 師父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不可聞,他臨終前的最后一句話是:“終于解脫了?!?/br> 安天宇默了半晌,久久沒有動靜,過了許久,他無奈的苦笑:“是啊,死是多么輕松的事,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啊……”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衣袂摩擦發出的聲音,安天宇似乎向我走了過來:“罷了,這些往事只我一人記得便好,其他人還是忘了吧,免得徒增苦楚……” 我心里咯噔一下,這安天宇竟是真的要消了我這段回憶,我心里開始掙扎起來,想要睜開眼睛,可是剛剛換眼,眼部還在修復神經,身體強制性的要求休息,在我掙扎的時間里,安天宇已經走到我的身邊,我想大喊,想要安天宇離我遠點,想要大聲告訴他,我不要忘記!他憑什么不經我的允許就抹掉我的記憶! 即使我內心吵鬧不休,可是身體卻該死的安靜,半點掙扎都沒有,隨著一陣熱流自安天宇的手掌傳入我的百匯xue,我腦中開始變得一片空白,意識一點點沉入身體深處,終于神識也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