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事件一周后, 葉璟終于復課。

    與此同時, 一則八卦突然在高二流傳開, 竟說葉璟打架是因為那人說了洛檸壞話。

    洛檸從唐晴那兒聽到, 又驚訝又好笑, 連連擺手：“這都能扯上關系？我真是躺槍！”

    唐晴也覺得說這話的人腦洞大破天際, 說起來, 洛檸和葉璟還是因為她的緣故才說上話，不然只怕是兩條平行線——永不相交。

    “不要怪我損你，我是跟你熟才說真話, 男神要真看上你，我立馬開香檳給你慶祝！”

    “……好吧，我也很有自知之明, 但是能別這么打擊人？”

    唐晴笑嘻嘻地貼過去：“開玩笑的！咱們洛檸這么可愛, 被男神看上也不是沒可能。這要是真成了，你可就是未來葉家富太太, 到時候千萬別忘了把金大腿伸出來讓我抱抱！”

    走廊上人多耳雜, 洛檸怕唐晴的話被聽了去惹人笑話, 趕緊止住她：“別說了, 當心葉璟聽到生氣?！?/br>
    “他不會！我倆關系鐵著呢！”

    “你倆關系是鐵, 可我不一樣?！甭鍣帪殡y地抿唇, “他要是當了真，以為我對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就尷尬了?！?/br>
    “這有什么，全校百分之九十九的女生都想推倒男神, 不差你一個！”

    正揶揄著, 便看見八卦對象從六班前門出來，頎長身形，校服一如既往的干凈整潔。

    唐晴嘖嘖道，“要不是因為我心有所屬，絕對不會浪費近水樓臺的優勢，早就把他給拿下了！”

    洛檸也看到他，抬眸望了望，卻沒想，竟隔著人群和他對上視線。

    漆黑眼眸，深邃似海。

    只是此刻卻蘊了點平日少見的情緒。

    極具侵略性的熱度、野草般瘋狂滋長。

    洛檸愣怔一瞬，竟是被驚得慌慌張張移開了視線。

    是她的錯覺嗎？

    總覺得剛才的對視有些嚇人，像是要把她整個吞噬一般。

    她垂下頭，挽住她的唐晴卻忽然快走幾步，高聲嚷嚷：“喲，男神！擱這兒等我呢？”

    葉璟沒接她的茬，目光停在洛檸身上，很認真地說：“我等她?！?/br>
    洛檸疑惑地掀起眼簾：“找我？”

    他身體又站直幾分，因為緊張，隱沒在陰影中的喉結滾了滾，將面部線條也帶出幾分僵硬，點頭時表情鄭重其事：“嗯?！?/br>
    唐晴沒多想，把洛檸推給他，自己先走掉。

    余下兩人站在喧鬧的走廊上，一時無言。

    這樣的氣氛讓洛檸覺得很尷尬，便找了個話頭打破沉默：“運動會之后好久沒見了，沒事吧？”

    本是客套話，卻得到他認真的反問：“……如果我說有事呢？”

    洛檸沒料到他會這么答，愣怔著抬眸，落進一潭深水中。

    葉璟壓眉看著她，一字字問道，“這一個星期的時間，你有給我發過哪怕一條消息嗎？”

    明明是質問，卻帶了說不出的委屈和悵然，讓洛檸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只生硬地擠出一句“對不起”。

    她和葉璟還沒熟到過問私事的地步，所以即便處于同學間的關心，依她的性格也不可能發消息給他，最多從唐晴口中了解點他的情況。

    “對不起？”葉璟失神地咬過那三個字，忽地欺身上前，離她又近了幾分。

    逆光中，他的神色越發模糊，可那雙眼里閃爍的情緒卻越發清晰，太過炙熱，燙得洛檸直想逃，“我要的不是這句?！?/br>
    她摸不清他的意圖，卻又因為腦子短路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僵在原地，一臉無措。

    似乎對她的遲鈍又生氣又好笑，葉璟緊繃的臉色緩和幾分，溫潤如玉的手——因為養尊處優的緣故比女生的手還要好看——輕柔卻又強硬地扣住她的肩膀——逼迫她抬頭與他對視。

    “有些話我本想晚點再說的……”突如其來的舉措，讓洛檸腦中嗡嗡作響，耳畔他的聲音格外低啞，幾乎讓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現在，我等不了了……”

    “洛檸，和我在一起……”

    ……

    此時，千城正下著一場秋雨。

    遠離市區的陵園人煙稀少，淅瀝雨聲中更顯荒涼。

    一輛出租車停在陵園門口，車門推開，走下來一名高大少年，他沒有帶傘，一身黑衣被雨淋濕更顯沉重。

    買了一束花，他神色凝重地順著石階一步步攀上去，最后，在一座墓碑前停下。

    雨水把墓碑上的灰塵沖刷干凈，雕刻的字跡清晰地露出來——【亡妻沈穎之墓】

    亡妻？明明就因為薄家人嫌她出身太差不讓進門，老頭卻擅自用了這個詞，也不怕她不同意！

    視線落向下方。

    時間，正好是他的出生年月日。

    ——“她…怎么死的？”

    ——“……生病?！?/br>
    生??？老頭還真是會扯謊，明明就是因為胎位不正卻硬要生下他......

    墓碑上的女人張揚地笑著，美得不似這人間應有的絕色——和他眉目何其相似！

    他厭惡了好些年的臉，恨不得撕下來毀掉的臉，由他親生母親的命換來！——他卻因為李柔那個毒婦，而羞恥地用頭發遮住。

    這個拼了命保住孩子的女人若是知道，怕要難過了......

    他把亂發捋到腦后，凌亂發絲中，臉孔被雨水淋濕，褪盡血色。

    把花束放去墓碑前，他啞著嗓子，聲音似哭似呢喃——隔著十幾年時光，他第一次、來到她面前、喚她一聲“mama”。

    ……

    雨一直沒有停。

    薄千城卻毫無察覺般坐在墓碑前，從白天聊到黑夜，好似要將十幾年的話一股腦都說完。

    “老頭到現在還喜歡你，沒變心，你不用難過?！?/br>
    “我…那個...成績不是很好，不像老頭那么會讀書，是不是遺傳了你？…別生氣，我說笑呢！”

    “那啥…我們班里有個女孩子……”

    “算了！還是不說她了！……唔…她膽子小得跟倉鼠似的，但我…我覺得挺、挺可愛的……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跟倉鼠一樣肥肥胖胖的那種可愛……想揉、想投喂而已?！?/br>
    “……好吧！說實話，我也不懂那是什么感覺。就是...每天都想見她……她說我長得好看......我、我心里挺高興的?！?/br>
    “雖然我是專程來看你的，但說句讓你不高興的話，我現在挺著急回去的……不是不孝！就是…怎么說呢？心里燥燥的，想…想見她……你說我是不是病了？”

    “不是有那什么青春期綜合征嗎？就跟你們女人更年期綜合征一樣，陰晴不定，性格多變，難以捉摸。你說我要不要找個醫生瞧瞧？”

    “……媽，對不起……”

    “……謝謝你?！?/br>
    ……

    雨下到深夜終于停歇。

    薄千城回到酒店早已渾身濕透，手機沒電打不到車，好在守門的大媽幫忙叫了車，不然今晚是別想回市區了。

    來千城這事兒他瞞著薄元慶，瞞著所有人，坐飛機大老遠趕來，一路奔波、找路，雖然疲憊，卻絲毫不后悔。

    多虧這一趟，他才徹底釋懷。

    才終于明白，他的親生母親并不厭惡他、他的臉并不是不幸的來源、他的名字是一段愛情開始的城市。

    胖球說得對，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對著被水汽模糊的鏡子，少年對自己的臉越看越欣賞。

    ——老子這么帥！眼瘸了才說我丑！

    他得意洋洋，邊擦頭發邊從浴室里出來。

    回了酒店才充上的手機終于開了機，在床頭一個勁兒地鬧騰。

    誰沒事消息轟炸？

    他嘟囔著解開鎖屏，瞬間蹦出幾十條消息，首當其沖就是劉東的——

    劉東：你什么時候回？

    劉東：你跑哪兒去了？消息也不回！

    劉東：有種你別回了，反正今晚不是老子送的學委回家。估計以后也不需要我送了，你回來也沒你送的份兒！

    薄千城看到這里，正納悶兒，點開八卦嘴王鵬的消息，才知道劉東的話是什么意思——

    王鵬：臥槽老大！你哪兒風流呢？再不回來嫂子都被人撬走了！

    王鵬：六班那小白臉今天搞了大新聞！他跟學委表白了！臥槽！

    王鵬：放學還來我們班堵人，非要送她回家！學委臉都紅了！

    王鵬：算了，我在這兒瞎cao什么心，老大你慢慢浪吧，反正回來也沒什么用。

    其他小弟也給他發了消息，對嫂子被人截胡一事深表同情和氣憤。

    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滑下來，發梢水珠滴滴噠噠落在心上。

    色澤略淺的瞳孔不可置信地縮緊，半分鐘后，愣在床邊的少年猛地跳起來，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掃進背包，邊套褲子邊往門邊跑。

    ——“葉璟我|cao|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