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俞舟歡迅速地眨了眨眼，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擔憂。

    她怎么忘了，楊宵根本不在樓上。他好像去無錫出差了，好像要到八點二十才能到達虹橋高鐵站，也就是說，至少在九點之前，她還不用面對這糟糕的現實。

    這么一想，俞舟歡重新捋了捋表情，捏出幾分愉悅、幾分孝順、幾分鎮定自若。

    電梯停穩之前，俞舟歡再次確認了一遍手上的花束和禮物，都是最流暢

    然后電梯門開了，她揚起笑容抬頭向前，不過零點零一秒，那雙彎到一半的眼睛就因為和另一雙眼睛相撞而徹底失去焦點。

    另一雙眼睛，它脆弱又隱忍，水汽濕漉漉地浮在表面，卻又若隱若現地冒出火星的碎光。

    除了楊宵還會是誰。

    他怎么提前回來了？

    他收到那段語音了吧。

    俞舟歡百感交集，五官錯位，不知道要從哪句話說起。

    還是楊宵先開口：“你叫的外賣mama都弄好了，等你洗完手，就可以吃飯了?！?/br>
    他倚著門框，態度冷冰冰，兩只大手松松垮垮地垂著。從前這種時候，他早就心疼地將她手上的東西全部提走了。

    一刀兩斷似乎真的近在咫尺。

    所幸婆婆出來迎她了。俞舟歡于是急急忙忙繞過楊宵，上前清脆地應了一聲。

    她再度撐出笑容，將花束和禮物送到了婆婆手里。

    “媽，生日快樂！”傷了人家的兒子之后再叫這聲“媽”，俞舟歡自己都要起雞皮疙瘩。

    不過婆婆似乎并沒有意識到什么，她正在欣賞花束和禮物。

    俞舟歡是個有心的兒媳婦，一向不會拿大路貨搪塞她，每一次都能讓她又新奇又歡喜。

    “還是兒媳婦好，挑的禮物是我想要的，挑的花也好看?！逼牌疟е罪L鈴、鳶尾、康乃馨扎成的大捧花束，愛不釋手，“舟舟啊，你這都是在哪里買的花，居然還有紫色卷邊的康乃馨！”

    “我下次帶你去吧?！?/br>
    “好呀，再叫上你mama。我們三個是有一段時間沒好好聚聚了?！?/br>
    俞舟歡頓了一秒，還是說了聲好。

    身后，楊宵端著最后一道菜出來了。

    僅僅是聞到香氣，俞舟歡就知道那是羅宋湯，而且肯定是楊宵煮的。他喜歡番茄，放的數量要比她多一倍。

    看著那碗微微顫動的橙紅色，俞舟歡還是沒忍住嘆氣。

    原本這碗湯應該是她來煮的。

    不僅如此，她還許諾過婆婆，今天的晚飯統統由她掌勺。結果昨天程道聲突然打來電話，他說要和她敲定小說合同的事情，他說自己只有今天有空。

    為免夜長夢多，俞舟歡只好立馬給婆婆致電道歉，然后將晚飯改成了餐廳送餐上門。誰知道楊宵突然改了行程，還突然親手做了一碗羅宋湯，餐廳大廚的出品都被它襯得寒酸起來。

    “媽，先吃飯吧?！睏钕鼪]有喊俞舟歡吃飯，甚至連目光都只是在她身上隨隨便便地晃過。反而是俞舟歡自己做賊心虛，總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瞟。

    他面上看起來還算開心，偶爾會朝婆婆和公公露出一點酒窩。

    他不算是徹底無視自己，一家人聊起民生新聞的時候，他也會接上她的話說兩句。

    他在努力地粉飾太平，只是馬腳還是太多了。

    婆婆看出了自己兒子的別扭，故意替他們講和：“楊宵，你別光顧著自己，給舟舟也盛碗湯呀?！?/br>
    “不用了?！庇嶂蹥g連忙拒絕，她好怕物極必反，玩意楊宵再也粉飾不下去。

    她還沒見過楊宵生氣時的樣子。未知的事情更讓人恐懼。

    楊宵權當聽不見俞舟歡的話，還是替她盛了一小碗。

    他明明是說：“喝一點吧?！眳s仿佛在講，“你愛喝不喝”。

    心情復雜的俞舟歡幾乎是下意識地拿起調羹往嘴里送了一小勺。

    “怎么樣？”婆婆期待地問道。

    “恩恩，好喝的?！?/br>
    “是伐，我們楊宵現在燒得是蠻好吃的。所以人家說，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娶個好老婆。好男人都靠女人教?！逼牌乓庥兴?，俞舟歡卻是越聽越覺得諷刺。

    她低聲道：“其實我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br>
    “女人就是這點不好，老覺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沒做好?！逼牌排牧伺挠嶂蹥g的手背，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她比較單純，好像弄錯了小夫妻鬧變扭的原因，以為楊宵是在生俞舟歡沒按約定來做飯的氣。

    “你們這代年輕人辛苦啊，一個個都被工作綁住了，動不動就要因為工作讓出自己的生活。我們做長輩的只會心疼，不會計較的。一頓飯而已嘛，重要的就是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吃得開心。對吧，楊宵？”

    楊宵知道自己的mama是什么意思，繃著笑臉連連點頭。

    “那你跟你老婆坐近一點兒呀?！逼牌爬^續指揮，楊宵只好聽話地挪了挪椅子。

    夠了，再下去俞舟歡都要替楊宵委屈了。

    她同情地往他碗里夾了一塊叉燒當作示好。

    吃過晚飯，婆婆和公公借口下樓散步，將他們的家留給了俞舟歡和楊宵。臨出門前，婆婆還特地教楊宵主動討好老婆：“舟舟喜歡吃獼猴桃的，你快去給她切一個?！?/br>
    他們的好害得俞舟歡沒法不自我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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