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我心中驚駭，連忙問扶著賈老爺子的北斗：“這……”

    北斗沒有看我，只是關切的扶著賈老爺子，輕聲道：“這是收池一脈的秘術，動用之后，折壽十年，而在這之前，師父他就已經沒有多少陽壽了，如今這么一折騰，怕是……”

    說到這兒的時候，我第一次看到，滿臉冷漠的北斗，眼中竟閃過一抹晶瑩。

    他哭了。

    而清水和小九聽到這話之后，瞬間撲到了賈老爺子身旁，滿臉淚痕的看著賈老爺子：“爺爺，你不要死??！都是清水不好，如果……如果……”

    不等清水說完，賈老爺子便溺愛的摸了摸清水和小九的腦袋，笑道：“傻孩子，人這一輩子，總得有些事，是必須要去做的，你們沒錯，只是爺爺老了，也該休息了，沒事的……”

    “賈老頭，你……”

    這一次說話的，是爺爺，他看向賈老爺子的目光里，充滿了感激。

    而賈老爺子卻是笑道：“行了，認識你這么多年，什么時候你變得這么矯情了，再說我也活夠了，更何況，等到了下面，不是還有你來作伴么?！?/br>
    沒錯，這依舊是我認識的那個賈老爺子，什么都不在意，甚至連生死都不在意。

    可他在看向清水和小九的時候，眼神里卻充滿了慈祥。

    而看向北斗的時候，卻是溫和道：“傻小子，師父都這么大歲數了，生死什么的，早就看淡了，不過你可給我記住了，等我死了，別讓人欺負他們兩個?！?/br>
    聽到這話，北斗本就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終于是落了下來。

    緊接著，我就看到北斗重重的點點頭。

    就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

    “您放心，我說到做到！”

    賈老爺子笑著點點頭：“你小子說話，我信?！?/br>
    說完，賈老爺子忽然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爽朗的笑聲，響徹了整個山谷。

    可很快，笑聲便戛然而止，終究消失在了我們的耳畔。

    一開始，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直到一旁的北斗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兒。

    將手伸到賈老爺子鼻子下面的時候，這才猛的顫抖道：“師父他，死了……”

    他這話一出，包括我在內，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緊接著，一股悲戚的氣氛，緩緩在人群中彌散開來。

    但最后，還是父親開口道：“好了，這里不是久留之地，上面怕是沒多久就會分出勝負，我們如果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br>
    說著，父親便背起了二爺爺，我則是在趙強和二蛋的攙扶下，從地上站起，向山下走去。

    等我們來到山下，桃子和狗爺正在車子里，百無聊賴的坐著。

    直到見到我們回來，這狗爺忽然從車上竄了下來，飛快的來到我們面前，好奇的問道：“你們這是怎么了？怎么一個個沒精打采的？”

    我對著狗爺擺擺手，只是說了句：“我們回去再說，然后便上了車?！?/br>
    這一次，我們的目的很明確，車子一路直接開回了旁門的大本營。

    等回來之后，所有人都沒有休息，而是連夜為賈老爺子舉行了一場葬禮。

    至于北斗，則是獨自一人，先行離開，去接家老太太到來。

    畢竟這種事，終究還是有讓她知道的必要的。

    三天之后。

    就在日落時分，北斗背著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婦人，從山間緩緩走來。

    他的步伐很慢，但每一步，卻扎實無比，生怕驚擾到背上的老者。

    而背上的老婦人，一邊為北斗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對北斗說：“小斗啊，咱們歇息歇息吧，你都走了一路了，老頭子他……”

    就在老人準備再說什么的時候，北斗忽然回頭笑道：“師娘，我不累?！?/br>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北斗笑，一直以來，他在我眼里，都是一個冷冰冰的人。

    雖然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但他卻從未對誰笑過。

    可此時，在面對老人的時候，他卻絲毫不吝嗇自己的笑容。

    而且那種笑，是我見過的笑容中，最讓人動容的。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的雙腿，早已經開始打顫。

    甚至抬步都顯得費力無比。

    可他卻沒有一刻停下過。

    之前，父親曾派人找過北斗，想要用車子接老人過來。

    但卻被北斗拒絕了。

    然后他便一路背著老人，連走了三天三夜。

    硬生生從城里，將老人背了過來。

    當聽到回來報告的人，說出這件事的時候，即便是爺爺都不禁艷羨的嘆了口氣：“賈老頭這輩子，值了?！?/br>
    就在我想到這兒的時候，北斗已然帶著老婦人，來到了靈堂前。

    賈老爺子的靈堂，就擺在旁門的廣場上。

    幾乎整個旁門，都在為這個老人哀悼著。

    而小九和清水，則分別跪倒在賈老爺子棺材兩側，為老人迎接過往的來客。

    此時見到老婦人來，兩人的臉上同時滑落兩行清淚。

    “奶奶……爺爺他……”

    而賈老太聽到兩個孩子聲音哽咽，連忙快走幾步，分別為兩個孩子抹去淚痕，然后笑道：“不礙事，不礙事，你爺爺他啊，不怪你們，奶奶也不怪你們?！?/br>
    安慰好兩個孩子，直到這時候，賈老太才來到棺材前。

    然后用手掌，輕輕摩挲著漆紅的大紅棺材。

    臉上，卻沒有半點悲傷。

    “老頭子啊，你這忙忙碌碌一輩子，終究還是走了，但你可得走慢點兒，畢竟我也老了，腿腳趕不上當年了，我怕這黃泉路上，你走的太快，我跟不上?！?/br>
    當老人這話說出來后，站在我身旁的桃子和初雪，瞬間就哭了出來。

    就連我的臉頰上，也是劃過兩道淚痕。

    嗓子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樣。

    我敬佩賈老爺子的隨性，也敬佩賈老太的大義。

    可我總感覺，自己好像欠了他們什么。

    就在我想到這兒的時候，不遠處的爺爺忽然飄到了父親身旁，在父親耳邊耳語了幾句。

    然后我就見到父親猛的站了出來。

    然后當著所有旁門人的面兒道：“所有旁門人都給我聽好了！從今往后，我不允許賈老太有半點意外，但凡有任何要求，即便傾盡我旁門一切，也在所不惜！”

    隨著父親的聲音落下，旁門之中瞬間響起一陣的叫好聲。

    我忽然發現，和這群所謂的歪門邪道在一起，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這種暢快，不同于正道，快意恩仇，有恩必報，有仇必還！

    讓我瞬間感覺，這旁門好像正道，而所謂的正道，卻好像傳說中的旁門……

    就在我想到這兒的時候，父親則再一次開口道：“之前，我已經廣布請柬，賈老爺子的去世，我要讓整個玄門都為他老人家悼念！

    所以你們都給我記住了，從今往后，旁門所在，再不是秘密！”

    聽到父親說出這話，不光是旁門中人，就連我都是一臉的震驚與茫然。

    雖然我知道，這一次賈老爺子可謂是救了我們所有人。

    可如此將旁門暴露在玄門當中，這豈不是在昭告天下，讓整個天下都來討伐旁門？

    一想到這里，我剛想說些什么，可還不等我說話。

    就被一旁的二爺爺拉住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害怕旁門會遭到報復？”

    我沒有說話，但卻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二爺爺的說法。

    而二爺爺見到我點頭，卻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覺得，旁門是一個什么樣的組織？比如，在你心里，他是什么樣子的?！?/br>
    我想了想說：“說實話，在來之前，我一直覺得旁門，是一群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可如今卻發現，旁門雖然邪，但卻邪的道義?！?/br>
    二爺爺贊許的點點頭：“算你小子有些眼力，旁門雖然做法有失君子所為，但卻都是隨心隨性的人，我倒是覺得，旁門比起那些正道，反而更加真實?！?/br>
    聽到二爺爺這么說，我忽然想起了之前的安德泰老爺子，當即問道：“可當初的安德泰老爺子……”

    “安德泰那個老家伙，雖然做事有些不靠譜，不過這老小兒，之前的百年間，并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一直都是用錢買陰壽，這才活了那么久，而且被收入旁門。

    不過這老小兒的天賦實在讓人無語，整整一百多年的修行，卻是連這地仙的門檻都沒有摸到，也真是夠嘲諷的了?！?/br>
    聽到二爺爺對安德泰的評價，我不禁有些無語。

    不過這倒也是，自從接觸了這么多之后，我多少了解到，一些超過百歲的老人，基本上都已經到了地仙的境界。

    又或者觸碰到了地仙的門檻。

    畢竟能踏入玄門的人，這天分都不弱。

    而且能活上百歲，本就是一種能耐，再加上平日的理解與積累。

    達到地仙幾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這安德泰，卻枉費了百年光陰，即便到死那一天，都沒有觸碰到地仙的門檻。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就在我想到這兒的時候，二爺爺卻忽然飽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笑道：“這下你明白了，旁門為什么敢昭告天下了沒？”

    聽到二爺爺的這番話，一開始我還有些發愣。

    正想說不知道，可就在話即將出口的時候，我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