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發達（三十一）

    人們常說酒后吐真言，我老是覺得你一定會喊我的名字，或許還會說愛我。但這似乎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喊的是程修宇。

    我甚至還在想，如果你說愛我，那我一定會為你奮不顧身的。但……你需要的人并不是我。

    但我分明覺得你是喜歡我的，可能這真的是人生一大錯覺吧，可能是我一貫的自負影響了我的判斷，可能……你真的很需要那個真人秀，卻不希望和我有半點關系。如果我不喜歡你，興許就沒有那場大火了，程修宇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但這換來了我一生的意難平。時間根本沒法撫平一切，痛苦融進了我的血液，慢慢變成了起伏不斷的青筋，只會隨著年歲漸長而越發清晰。

    我又一次夢見那個人偶……那是我用來練手的磚雕人偶，右手用木劍指著外人。但它不是在進攻，也不是在防御，他不過是在求和。只要主動把劍取下來，他就是在向陌生人索取擁抱。我在創業的時候，心里根本就沒有底，于是就去市中心立了個牌子，告訴大家我需要勇氣去開拓事業，像向陌生人索要擁抱，給我一些鼓勵。很多人主動擁抱了我，還拍著我的背說加油，還有各種祝福的話，這幾乎是我人生中為數不多的美好的回憶。

    可又不止是那個人偶，人偶的旁邊還有她。當時攝制組跟我說，想要借這個磚雕人偶拍一集特輯，后來沒拍成，反倒出現在Monster or Master里。盡管它跟眾多有趣的磚雕人偶站在一起，但她還是一眼相中了我的人偶，洞穿了我所有的念頭，卸下了它手中的武器，并給了它長長的擁抱。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摸到它脖子后面的字，上面寫的是：

    “如果手上沒有劍，我就不能保護你。如果我一直握著劍，我就無法抱緊你?！?/br>
    這是《死神》里的一句話，我沒能記住劇情，卻記住了這一句話。我在做這個人偶的時候，腦子里全是這句話。我曾無數次想擁抱你，但我手上始終要有武器，只能試圖讓它代替我去擁抱你。你聽懂了，卻又因為那場大火離開了。救你的是程修宇，是那個占有你過去還想爭取占有你未來的人。我拼盡全力卻跑錯了方向，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了。如果當時我救的是你，或許程修宇在你心中的分量就沒那么重了。

    外界總是在傳我和Selma Wang的緋聞，我從不在意別人怎么評論我，但我很擔心你會信了那些傳言，盡管這一切對你來說已經不再重要。我連夜發文澄清了傳言，可又怕泄露了我的感情，害你遭更多的罪，所以就裝出要保護Selma Wang的樣子——雖然澄清跟不澄清沒什么兩樣，但我至少能引起話題，轉移所有炮火，這樣就足夠了。

    我發現自己已經愛屋及烏，完全喜歡上磚雕了。以前總覺得愛好很多余，只不過是浪費時間的消遣，還不如抓緊時間將企業的事情處理好，做出點成績給凌龍左看。但真正接觸磚雕以后，發現原本浮躁不已的內心一下子變得平靜，開始習慣心無旁騖地去打磨一件好作品。每次完成一個階段的雕刻后，腦子里所有的雜念都被清空，想方案和策略時反而更有效率了。這是我的意外收獲。

    慢性發達（三十二）

    你曾經說過你發現一件很殘酷的事情，就是當初程修宇比我勤奮，但沒我學得快，說我可能是老天賞飯吃，還怕我餓著，給了一勺又一勺。我聽了不大高興，因為我專程找你你爸拜師學藝，而且一有空就動手鍛煉。你可以說我勤奮，但不能把什么都歸功于天賦……

    “說起來，除了生孩子，你沒什么是不會的吧？”

    “不會離開你?！?/br>
    當時我就是這么回答的，這是我無數次想表白的其中一次。但是我不能，只得又添了幾句話，說合同上寫了，除非你主動解除合約，不然一年之內我還是得待在你身邊。

    一直都是這樣身不由己。哪怕知道你在app里說生活不愉快，哪怕聽到你在夜里哭著說你必須快樂，我都不敢作任何回應，只得連夜讓人修改程序，重設了一只小黑狗，讓它代替我開口，告訴你每天都要開心。但這似乎并沒有什么用處，第二天在電梯里看見你，你的眼睛已經腫了，前一晚肯定很傷心。但我還是得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可看到你手上的傷時，我還是很想抱抱你，或者給你上藥，最終我還是什么都沒做，什么都做不了。清潔阿姨將你擠到我身旁時，我側身和你保持距離，只是因為不想讓你聽見我的心跳，泄露了我所有的秘密。

    我已經忘記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你的了。它就好像慢慢養成的習慣，久而久之就取代了讓人上癮的香煙。我在一個人放空的時候，會時不時想起你說要包養我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笑出聲。那時候的你生怕傷及我的自尊心，跟我說你這么做只是要報答知遇之恩，還之前那幾個人情。你說你不要薪酬，還讓我省點用……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讓你覺得我缺錢……我當時只是快被踢出凌云集團而已，我的旗下還有很多子公司，任何一個公司都足以支撐我富裕地度過此生。我看著你無比認真的樣子，骨子里的大男子主義想告訴你根本沒必要，但你搶在我前頭忿忿地對我說，你的磚雕很值錢，廣告創意也能拿到不少績效和年終獎，足以養得起我的時候，我腦子里只有一句話，那就是“好的”。

    我不知該怎么去形容那個時候的感受，就像我面前有很多艘船，它們都能帶我去更遠的地方，去開拓更多未知的疆土。唯獨你的船又破又小，和所有的船只背道而馳，也不知能不能承受顛簸?？墒悄憔褪切χ鴮ξ艺f，上我的賊船吧，咱們一起做快樂的海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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