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鸞看著已經率先一步走遠的兩人，想到剛才凌曉曉嘴里直接說的“醫院”兩個字，而不是具體的地址，偏生那個來接機的人卻似乎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樣……

    這是！

    這是已經知道自己家里面發生的事情了么？

    也對，靳慕年雖然人不在京城，但是京城偌大的靳氏集團人才濟濟，恐怕比自己還先得到消息。

    想到這一點，顧鸞又想到之前自己和凌曉曉這個女人在飛機上的爭執，頓時眼神變得復雜起來，好半晌她才三步并作兩步跟了上去。

    既然已經知道了，那么她也沒必要繼續費盡心思想要遮掩下去。

    京城醫院。

    vip病房。

    這間vip病房罕見的多了一個床位的，而且還是用簾子隔開的，若非里面的裝潢和布置，晃眼一看，簡直就像是一般的雙人病房。

    相較于顧鸞第一眼就看到了包成木乃伊的顧見深，凌曉曉的目光卻是率先落在了顧夫人身上。

    顧夫人的病床靠近落地窗，她只是胳膊被包扎了起來，顯然傷的并不重，甚至在她們兩人進來之前，似乎一直在看外面的風景。

    不過在顧鸞一進門的時候，顧夫人的眼神就落在了自己的女兒身上。

    女兒，自己的女兒！

    顧夫人眼眶一紅，愧疚和后悔剎那間涌上心頭，讓她哽咽的竟然說不出話來。

    顧鸞看過父親后，一側頭，就對上了這樣的母親，心中頓時奇怪不已。

    不錯，是奇怪。

    也只是奇怪。

    母親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淡淡的，甚至對她有時候淡漠的像個陌生人，所以在她小時候甚至為了能吸引母親的視線做過很多錯事，只可惜后來都失敗了。

    等到年紀大了，她反倒是習慣了。

    畢竟，這世界上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得到一對疼自己的父母的。

    畢竟，這世界上重男輕女的那么父母，她也不過就是碰巧遇上了一對罷了。

    畢竟，這世界上被漠視甚至被冷暴力對待的孩子如此之多，她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算不了什么的，不是么？

    可是今天！

    今天的母親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第一次將她整個人看在了心底，那愧疚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可能是進來的方式不太對。

    “咳！”凌曉曉輕聲咳嗽一聲，打斷了這對母女的“深情注視”，表示自己的存在。

    顧鸞突然就慶幸自己讓凌曉曉一起過來了，趕忙道：“那個……這是凌曉曉，母親?！?/br>
    這是什么見鬼的介紹？

    凌曉曉無語的瞥了眼顧鸞，索性自力更生，道：“顧夫人你好，我們曾經見過的，我是凌曉曉，慕年的妻子?！?/br>
    顧夫人對凌曉曉還是有印象的，甚至印象還不錯，便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道：“辛苦你這么晚了還陪……阿鸞一起過來，謝謝你?！?/br>
    “不用謝?！?/br>
    顧鸞：“……”凌曉曉這個女人好大臉，明明是她死皮賴臉的要跟自己過來的好不好？

    心塞的顧鸞瞪了眼凌曉曉，又道：“母親，你……感覺怎么樣了？你……你之前到底……”

    話說到一半，顧鸞又倏地頓住，警告的看向凌曉曉。

    凌曉曉明白，這是想要問顧夫人究竟發生了什么，然后用眼神攆自己走呢。

    “這么晚了，想來顧夫人和阿鸞一樣，都還沒來得及吃點什么吧，我下去幫你們買點上來?！?/br>
    這話說完，凌曉曉就識趣的先走一步了。

    顧鸞暗道一句，算你識趣。

    只是沒了凌曉曉在，她再面對顧夫人的時候，身體不自覺就僵硬了下，想要問的話，卡在喉嚨里面說不出口了。

    顧夫人也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她只是用眼神一遍一遍描摹著自己的女兒，眉眼，輪廓……一切的一切。

    這么多年，她忽視了這么多年的女兒，長大了啊。

    她，竟然一直不知道。

    凌曉曉可不知道自己一走，vip病房里面接下來會是一直沉默，她走過了醫院的走廊，然后又順著樓梯到了一層，最后慢悠悠的一步一步出了醫院，在附近一家點了三份皮蛋瘦rou粥。

    當然，有一份是給她自己吃的。

    至于那位顧先生……

    倒不是凌曉曉覺得對方包成木乃伊估計吃不了，而是她由始至終就選擇性忽視了對方。

    許是因為有事，又許是這家的味道實在是不怎么樣，她沒吃幾口，就有點吃不下去了。

    可是，吃不下去可以不吃，但是現在卻不是回病房的機會。

    凌曉曉靠在椅背上，摸出手機，給某位大總裁掛了個電話過去。

    c市，小別墅。

    靳慕年正將兩個兒子給哄好，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打算給自己的小女人打電話呢，先一個電話打過來了。

    “曉曉？”

    “慕年，我到了京城……嗯，現在已經在京城醫院外面的小吃店?！?/br>
    聽對面那有氣無力的聲音，靳慕年不免有點心疼，說：“既然不開心，那就回來?！?/br>
    “不……不是不開心，只是覺得……覺得有點說不上什么感覺，反正就是怪怪的?！闭f完這句，凌曉曉又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就像那種，我就站在你面前，但是你卻不認識我的感覺，簡直……心里拔涼拔涼的有木有？”

    “你想要認他們？”

    “沒有！”

    “曉曉，你在說謊?！?/br>
    “沒有說謊！”凌曉曉加大了聲音，有點不高興的模樣，說，“我為什么說謊？再說了，我就算說謊也是對著別人說，干嘛要對你說？我們什么關系是不是？哼！”

    不得不說，最后兩句話取悅了靳慕年，他低低一笑的，靠在床頭上，道：“曉曉，估計年后，我們就要回京城了?！?/br>
    “……這么快？”

    “恒大集團已經合并差不多了，而且……京城那邊靳氏集團現如今正在改革的關鍵時期，必須要我親自坐鎮?！?/br>
    “不是說你三叔幫忙嗎？”

    靳慕年沒說“自己三叔怕是鎮不住一些有心人”，只是話鋒一轉道：“兩個小崽子也該回京城了，畢竟是我靳慕年的兒子，總要讓其他世家知道他們的存在?！?/br>
    這個理由凌曉曉沒辦法辯駁。

    只是。

    “話說，小寶和小貝是你的兒子，親兒子，你干啥每次都叫他們小崽子，小心日后長大了更加不待見你！”

    靳慕年：“……”他會說自己在吃兒子的醋嗎？不說當年因為兩個小崽子，自家小女人直接跑路的事情，單單說現在——一旦兩個小崽子在主臥這邊，他注定晚上做和尚的命！

    “喂？喂喂？”

    “嗯，我在?！?/br>
    “在還不說話，我還以為是信號不好呢！”

    “……剛才小的那只鬧騰了?！苯侥瓯犙壅f瞎話。

    奈何這理由可信度太高，這讓在電話另外一邊的凌曉曉立馬信以為真了，不僅如此，她還問：“小貝怎么又鬧騰了？以前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睡覺了嗎？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還是說……”

    “估計是想你了?！?/br>
    凌曉曉一聽這話，之后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不料，這還不算完。

    靳慕年在讓兒子的想自家小女人后，又輕飄飄的補充一句：“我也想你了，曉曉?！?/br>
    這話一出，凌曉曉只覺得面上一熱，眼神不禁飄忽了起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心情卻瞬間好起來了。

    “曉曉，你呢？”

    “……我、我……我小吃店！”

    “可有想我？”

    “……你想多了！”凌曉曉擲地有聲。

    “原來曉曉都不想我么？”這話依舊輕飄飄的，但是莫名的就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在其中。

    凌曉曉心疼了，左右看了下，然后小小聲道：“好啦好啦，我想兒子，也想你！”

    這話才說話，幾乎都不待某個大總裁又說什么，她立馬轉移話題，“慕年，你說我等會要不要再去病房??？我估摸著，自己肯定不受歡迎！”

    靳慕年雖然被自家小女人將他排在兒子后面感到不滿，但是著實不忍心繼續“逼迫”下去，便隨著對方轉移的話題沉思好一會，說：“曉曉若是不愿意，那就先在附近的酒店休息便是?！?/br>
    “……就知道你要這么說！”凌曉曉無語的吐出一句話，哪怕她明白這是對方表示不管自己做什么決定都一定支持的意思，但是！

    她還是不高興！

    一不高興，也不想打電話了，直接敷衍兩句，掛電話！

    只是，掛了電話，凌曉曉看著手機又陷入沉默。

    周圍三三兩兩的熱鬧聲一陣陣傳來，間或還伴著一兩聲老板的吆喝聲，讓這個小食店變得愈發熱鬧。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就自己挑了樓上的位置坐著，還是一個人單獨占了一個長桌的緣故，她總覺得非常的孤單。

    孤零零的啊……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凌曉曉終于再一次被老板娘詢問是否要打包“皮蛋瘦rou粥”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點頭回了三個字“麻煩了”。

    提著外賣盒，凌曉曉慢悠悠的回了醫院，進了電梯，正聽一聲“叮咚”后，電梯門緩緩打開。

    然后，對上了一對兇神惡煞的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