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沒幾天的冷玨重新回朝，朝中的氣氛變得不尋常起來，連一向深居簡出的太后娘娘這幾天都變得勤快了起來，時常往天胤宮里走，偶爾也去月瑤

    宮中，只是從來不來我這里。

    我早早的派人守在天胤宮等著，如果冷大人得空就請過來，忙了一天，冷玨直到晚上才抽出空來到我這里。

    這一次，他顯得比上一次更加憔悴，黑黑的眼圈，疲憊的神色，明顯是睡眠不足。

    “卑職見過娘娘?！?/br>
    “免禮，見過皇上和太后了嗎？”我笑著道，一邊將他讓到一旁坐下，讓宮人奉了茶，冷玨看我的眼神有些閃躲，笑著道：“見過了，娘娘這次讓卑職過來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大事，只是想讓你過來坐坐?！蔽液阎?，一邊在想該怎么對他開口，于是吩咐宮人多上些茶點。

    冷玨渾身不自在的坐在那里，似乎有什么話要對我說，我親自倒了一杯茶給他端過去，“怎么？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是嗎？”他訕訕笑著，摸摸自己長滿胡茬的臉，笑著道：“可能是因為沒睡好罷？你呢？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蔽冶苤鼐洼p的道，不想讓他提起我的病情，于是先轉了話題道：“月瑤回來了，你知道嗎？”

    總是要說的，不如就照直說罷，我在心里道，看著他臉。

    他臉上表情十分不自然，低頭笑著道：“我知道?！?/br>
    “你去見過她了嗎？”我緊接著問。

    他顯得有些尷尬，“剛才在皇上宮中時，她過去了，見了一面，這么多年來，她似乎變了不少，人也不像小孩子一樣了?！?/br>
    我笑著道：“那是當然，也變得更漂亮了，你不知道我……?！?/br>
    “傾城……”他突然打斷我，凝眉認真看著我的表情讓人不由的緊張起來，

    “你怎么了？”我看著他道。

    冷玨低下頭，像是十分難以啟齒，躊躇了的沉默了半晌才道：“傾城，江神醫回來了?！?/br>
    我心里已有些預感，勉強笑著道：“哦？是嗎？”

    “我有話想對你說?！?/br>
    他臉上表情十分認真，我大概已經猜出他想要說的話，有些排斥的道：“有什么話留到改天再說罷，我也有事要告訴你，我先說……”

    “傾城……讓我說?！彼蝗惶岣咭袅康?，我怔愣的看著他，從來沒見他用這種語氣跟我說過話，他總是低著頭，對我恭順又溫柔。

    我苦笑一聲，攤攤手道：“好啊，說罷?！?/br>
    他歉意的抬頭看我一眼，重新低下，“對不起，我不想對你這么兇的，我……一直，從見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歡你，那時，你還是個孩子，可是……卻讓人覺得心疼，小小年紀說出那樣的話，但是我知道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所以……一直到今天都沒有說過，把對你的感情都埋在心里?！?/br>
    我尷尬起來，轉身背對著他，笑著道：“那你現在為什么說出來？一直埋在心里不好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去做，否則兩個人都痛苦?！?/br>
    “我……”他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轉身看他一眼，輕笑道：“是因為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對嗎？”

    他微微蹙了眉，十分痛苦的抹把臉，“不是的……”

    “冷玨，你是不會撒謊的?！?/br>
    “傾城，如果可以的話我愿意跟你換命，我愿意救你，可是……”他痛苦的看著我。

    我冷笑，揚手打斷他，“別說了，我都知道，我早就做好了準備了，你要說的話說完了嗎？”

    “我喜歡你?！?/br>
    突如其來的，他的話讓我怔愣，不知如何反應，這個人，明明知道一咬牙就可以過去的，明明知道只要過了今天，或許這就會成為永恒的秘密，可是他抬抬手，還是說出來了，讓事實浮出了水面，按壓不去心頭的煎熬，我苦笑，心中澀苦也無可耐何。

    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的神色，我強壓下心頭動蕩不安，冷聲道：“冷玨，我會當做沒有聽見?！?/br>
    “如果你愿意，我聽你的，我只是想把心里的話說出來，從今往后，不……從這一刻開始，一切都會結束?！?/br>
    “很好?！蔽椅⑽⑿α?。

    一時間我不知該說什么好，他也不再說話，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外頭更聲敲了兩下，在空寂的大殿里顯得十分突兀。

    我嚇得驚怔，回過神道：“你要說的說完了，該我說了?！?/br>
    我調整好情緒，也理好方向，打算說的時候他卻先開了口，“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如你所愿，我會娶月瑤的，一定會娶她?！?/br>
    聽到他的回答我有些震驚，沒想到這一次這么順利，往常我對他提起的時候他總是顯得不耐煩的，我在心里苦笑起來，看來……

    生病也有好處的，起碼大家都不愿意對你太過苛刻，對你提的過份要求也極力滿足，我微微笑了，“她現在的身份……有些難辦，但是我會盡力為你們做些什么的……”

    “不用，你好好養好身子，月瑤的事都交給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我會帶她回來的，我也答應你，娶她?！彼永飯远ㄊ俏覐臎]看過的。

    我有些尷尬，低下頭道：“這樣就好，我也放心了?！?/br>
    冷玨看著我，有些憐惜的道：“你想知道他的事嗎？”

    聞言，我的手指不自覺得顫抖了一下，勉強笑著道：“不想了?！?/br>
    冷玨低下頭苦笑，喃喃自語的道：“他猜的果然不假，你真的是這么說的?！?/br>
    我微怔了怔，轉頭看著他。

    冷玨沖我一笑，“他說，如果我這么問的話，你一定會說不想，但是他讓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你，他說……這是給孩子的?！?/br>
    我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手上的東西，“龍型玉佩？”

    “是啊，是南秦繼承人的象征，歷代以來只有一個，只傳給將來要繼承大統的人?！彼χ?，好像這事沒什么緊要的，可是我卻不能像他一樣安心。

    “他讓你把這個東西給月兒，是什么意思？”我緊張的問道。

    冷玨看著我緊張的表情，見我沒有要接的意思，只得訕訕的收回手，笑著道：“別緊張，他只說這是給孩子的，其他的沒有多說?！?/br>
    聽著這么平靜的語聲，我心中突然有些愧疚，是我的心太過齷齪了，他是孩子的父親，送些東西也很正常，或許這龍形玉佩并沒有什么過多的含義。

    我苦笑著道：“……他過的好嗎？”

    我還是忍不住問道，冷玨低頭笑了，“怎么會好？整天帶兵打仗，東奔西走的沒有一天過過舒心的日子，還有……他病了，大概病的不輕?！?/br>
    “什么??？”

    “沒什么大礙，只是他這一病吃了不少苦?！彼粗业?，對上他眸子里的深意，我突然惶恐的低下頭，“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跟他相處下來，覺得他不是……壞人?！彼芷D難的說道，大概是很難形容。

    我笑著道：“他的本性并不壞，你知道的，從前他就是因為懦弱善良才被皇上趕走了，所以……認真說起來他還是心地善良的人?！?/br>
    “看得出來?！彼χ?。

    我有些詫異的抬頭看著他，“看得出來？”

    冷玨對我點點頭，“軍中糧食不足，我們在林子里設了很多機關捕殺獵物，有一只兔子被機關夾住，另一只兔子徘徊在旁邊不肯走，當時，依他的箭法輕而易舉的就能將另一只也抓住，可是他卻命人放了那只被夾了腳的兔子，還為它包扎傷口上了藥?！?/br>
    我默默聽著，臉上表情看不出喜惡。

    冷玨說完盯著我的臉道：“可是……最主要的不是他救了兔子，而是他后來說的那句話?！?/br>
    “他說什么？”我語聲岑寂的問。

    冷玨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你應該猜到了?！?/br>
    他看著我，我低著頭沒有說話，擱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握緊。

    “他說兔子比人有情意?！?/br>
    外面風聲似乎更大了些，門窗被吹得晃動，我奇怪怎么今天這么靜？靜得讓人心里無端端生出恐慌來。

    我苦笑一聲，想不出合適的話回應，只能呆呆坐著，氣氛更加尷尬了些，冷玨站起身，將那塊我沒有伸手去接的玉佩放到桌子上，“好好休息罷，你說的事我會認真做到的，你就安心的休息罷?！?/br>
    “謝謝?！?/br>
    冷玨最后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向外走去。

    我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真的如風中殘燭般越來越淡了，有時候安靜坐著的時候，連我自己都開始分不清楚，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緊緊握著那塊玉，我的心竟比它還要涼。

    似乎是大胤國發生了什么重大的事，太后娘娘心情不佳，連宮嬪們每日去請安的禮數都免了，南諾天也變得怪怪的，來我這的次數越來越少，只是皇后娘娘與云湖卻走動的多了。

    剛剛送走了皇后娘娘，薇靜抱著月兒在旁道：“皇后娘娘這幾天看著氣色好多了！”

    “還不是因為皇上常常過去？”蘇蘇有些不滿的道，話落又惶恐的捂住嘴，朝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