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國喪
他的話讓我發笑,睜開眼道:“連接兩朝命脈?呵,我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而已,連自己孩子的爹是誰都不知道,冷玨,我并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太傻了,孝文太后說女人一旦愛上了某個男人就會變傻,我從前不信,現在信了?!?/br> “從前不知道,但是現在……公主你真的是太傻了,你明知道皇上要的只是你一句話,只是你一低頭,你為什么不肯去他面前說一句話呢,只要你說孩子是他的,他就會信的?!?/br> “如果連自己的孩子是誰的都弄不清楚,都要讓自己的女人去向他證明,這樣的男人一點都不值得托付終身?!?/br> 他最終抬起了頭,看到我臉上情緒的異常,“公主,你想要做什么?” “我還能做什么呢?整日被幽禁在廣濪宮里哪都不能去,我就是他的一個玩物,他隨時想起來隨時都能過來,若想不起來,便是一輩子?!蔽铱嘈χ?。 “公主,你太倔強了?!?/br> “我只是堅持?!?/br> 我笑著道,緩緩站起身來,他身子籠在輕紗后,身后明艷的燭火映出高大的輪廓,這個男人一點都沒變,仍舊是個真正的男人,變得只是他的心而已,已經從從前的大愛變得無私,他真愛了,所以我恨不起來。 我走過去,隔著紗??粗?,“你愛我嗎?” “公主?!彼樕弦患t,惶恐的低下頭。 “你愛我嗎?”我第二次問,目光盯盯緊著他的頭頂,他發髻上帶著一塊由金玉鑲邊的寶珠,黝黑的發因保養得當顯得十分光亮,我發現我這是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這個男人,發現他的俊美。 因常年在外奔潑,他面色稍深,眉毛粗而濃,英挺的鼻梁,微薄的唇,上面有短短的胡茬,而太監是不長胡子的。 我笑了笑,“你現在已恢復了郎中令的職位嗎?” “是?!彼曇羲埔宦曒p嘆,低下頭不敢看我。 我臉上笑意更濃,沒有絲毫意外,轉身走到一旁架子上看瓶子里那枝開得正艷的梅花,微清的露珠在花瓣上晶瀅剔透。 我將手伸過去,接過那滴露水,“你剛才說我是連接兩朝命脈的人?” 他抬頭看著我,“難道不是嗎?公主笑什么?” “只是覺得有些好笑罷了,我早已不是了,而現在真正連接兩朝命脈的人是月瑤公主,她那懦弱無能的丈夫終究不是坐江山的料,她總有一天大權在握,而你們卻這么傻,竟然敢動她的母親,這不是逼著狼吃人嗎?” “公主,我聽不懂你話里的意思?!?/br> 我低下頭輕笑,突然反手摘下一朵未開的花苞,在手里捏碎成汁,殷紅的花汁很快染紅雙手,像沾滿了鮮雪,“不懂沒關系,你很快就會知道了?!?/br> 我淡淡說著,轉身往里走去。 “可是你說這些好像晚了點?!彼纳硪魪纳砗髠鱽?,我轉身看著他,“何出此言?” “皇后娘娘剛才已經去了?!彼f得輕慢,似午夜一道催眠,我的心狠狠沉了一沉,嘴角漾起淺淡笑意,“是嗎?看來是真晚了?!?/br> “消息傳到北齊了嗎?”我問,已換了一副認真的表情。 “下午時已由信使快馬加鞭送出去了?!彼?,緊緊盯著我的臉,“怎么了?公主覺得有什么不妥的嗎?” 我苦笑著搖頭,“沒什么,遲早要知道的,算了?!?/br> 我說得漫不經心,但心里卻不由的打了個冷戰,月瑤的低婉沉著在她走的那一天變為了劇烈的仇恨在心里釀成種,生了根。 凌厲尖銳的仇恨是十分可怕的,而她身上的就恰恰是這一種。 “你走罷,如果我注定了要在這里住一輩子,那也是命?!蔽覠o力的擺擺手,漠然進了內閣,他用失落的眼神看著我,不再說話。 國喪之日,宮中所有集會取消,紅燈換為白,宮女太監著素色宮裝,嬪妃們也不得穿紅,皇后娘娘仙體停放三天,由僧人日夜超度。 舉國齊哀的日子里,廣濪宮依然平靜無波,皇上連吊唁這樣的事都不讓我做,我平靜的躺在側殿里,聽著外面遙遙傳來的木魚聲還有哀哭聲,我想現在月瑤應該已經知道了她母親病歿的消息,她會在干什么呢? 我抬頭看向天,我眼中的天是一點慘淡的白光,耀得人睜不開眼,卻也只是涼的。 (月瑤) 南秦快馬急報送來的書函一路暢通無阻送入皇后寢宮,鴛鴦接了信函問,“是什么急事嗎?” 送信使者不敢多說,只說:“快送進去給公主罷,十萬火急?!?/br> 鴛鴦不再說什么,拿著信轉身進了殿。 “公主,南秦有信來,說是十萬火急?!?/br> 榻上美人兒微微睜了眸,由宮女摻扶著坐起身來,美目向外覷一眼,接過信函道:“誰送來的,帶他進來?!?/br> “阿良送來的?!兵x鴦退出去叫人,片刻后阿良被帶到,恭恭敬敬的跪到地上,“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br> “朝中發生什么事了嗎?”月瑤語聲冰冷,十指靈巧的打開信,一眼掃過臉上笑意已全然消失不見,化為一種凌厲的寒,“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死的,為什么母后病了沒人來告訴本宮?” 她冷冷的看著腳下那人,擱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顫抖著。 鴛鴦小心翼翼的看了公主一眼,并不知道信上到底說了什么,只是茫然的看著他們,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不然公主不會這么緊張,這么長時間以來,公主無論聽到任何消息都只是淡淡的不言不語,只有冷大人和傾城公主的事可以令她露出一絲冷笑。 “公主……發生什么事了?”她慢慢走過去,目光看向地上阿良,等著他說話。 阿良遲疑著道:“很久了,皇后娘娘病得蹊蹺,皇上不讓請太醫,直熬到半個月前,皇后娘娘實在撐不住了,就……皇上不讓把消息告訴公主?!?/br> 聞言,鴛鴦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想到娘娘從前對自己的好處,不免落下淚來,抬眸看公主雖然沒落一滴淚,臉上表情依然平靜,可是她知道,公主口口聲聲說恨死了那個娘,可內心深處又怎么能敵得過母女間的血濃于水呢? “公主,你要節哀?!?/br> 月瑤聞若不聞,眼睛只管盯著前面的阿良,“為什么不讓告訴?” “不知道,自從貴妃娘娘生下小公主后皇后娘娘就被禁足了,外面都不知道里面的情況,杏兒jiejie也不敢說話?!?/br> “貴妃娘娘生了小公主?你是說傾城?”月瑤臉上表情突然變得尖銳了些,目光里生出一種漠明的情緒,迫得人不敢直視。 鴛鴦心里緊了緊,公主與貴妃娘娘從出嫁的那天起就結了仇,從此一聽到貴妃娘娘公主就像是被針扎了一眼,反應強烈,她暗暗對阿良使眼色,望他少說。 阿良接到指示,立刻避重就輕的道:“是啊,貴妃娘娘生了小公主?!?/br> 月瑤冷笑一聲,不無諷刺的道:“那個女人生了孩子,父皇一定很高興罷?” “不是的……”阿良搖著頭道:“宮里謠傳貴妃娘娘生的小公主不是皇上親生,所以皇上現在已經把她幽禁了起來,貴妃娘娘的日子也十分不好過?!?/br> 月瑤冷哼一聲,倒并不覺得驚奇,挑挑眉道:“有其母必有其女,這話原是不假的?!?/br> 鴛鴦聽到公主又開始說傾城公主的是非,她不由的上前勸道:“公主,好端端說這些干嘛?現在是快要主持皇后娘娘的事” 往日兩個人在一起好時,她也沒少得傾城公主好處,雖然后來出了那檔子事,公主與傾城公主結了仇,可她還是跟從前一樣,對兩人的事只是嘆息,可能是旁觀者清。 她在心里嘆一聲,走上前道:“公主,皇后娘娘……” 月瑤冷聲打斷她,突然問道:“母后真的是病死的嗎?” 鴛鴦暗暗心驚,轉頭看向阿良,阿良遲疑了一會,終于道:“總之死得蹊蹺,這事杏兒jiejie知道的最清楚,奴才……不敢亂說話?!?/br> “你回去,帶杏兒來見本宮?!痹卢幚淅涞南铝肆?,從榻上站起身,手里還緊緊握著那張紙,單薄柔韌的宣紙被她在手里揉成團。 鴛鴦輕輕嘆了口氣,生活的波折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她也沒想到往日善良單純的公主會變成現在這樣,看來真的如傾城公主所說,“你將來也會變成狠毒的女人?!?/br> 人生在世,身不由已,身在后宮之中,如果你不狠毒就要被對方殺死,而這一年來,她已記不清究竟親眼看到公主殺了多少人,除了多少擋路鬼,才終于把懦弱溫柔的皇上抓進手里,即而在朝中樹立了穩定的地位,牢不可破。 “這個恐怕……沒有皇上的允許奴才辦不到?!卑⒘加行殡y的道,抬頭看向一旁的鴛鴦,鴛鴦道:“公主,這事還得從長計議,皇后娘娘剛歿,皇上一定十分傷心,公主這樣懷疑皇上難道不怕娘娘在天上看著傷心嗎?” “你懂什么?”月瑤冷笑一聲道:“我那父皇如果有半點心思在母后身上,她也不會變得那么可憐,他這一生都沒有真正愛過、在乎過母后和我,你太不了解他了,他愛的人怕只有傾城那個賤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