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杳錄 第100節
這話鋒忽然轉變至此,顧云杳和玉非寒不由得對視一眼,看來不止想讓她應了南宮筠的請求,還想讓她重回顧家,好把玉非寒和顧家綁在一起。 “顧將軍當日做的對,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有今日的安穩幸福,我還得謝過顧將軍成全才是?!鳖櫾畦脤︻欀夭恢褂袇拹?,更有一條她前世的命橫亙在中間,這坎兒邁不過去。 顧之曦剛準備張的嘴倏的閉上了,他不喜這丫頭也是有原因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維護他這個父親的面子。 玉戎也有些尷尬,但也不好再說什么,否則就做的太明顯了。 “既然云杳已經為自己洗刷冤屈,那便是好事一樁,來,朕便同你喝上一杯,往后好好做朕的兒媳?!?/br> 玉戎舉杯,眾臣誰會拂了他的面子。 顧云杳走到席間座位上,看著眼前的酒杯皺眉,她如今是一杯倒,這般喝下去,今日這宴席上便什么都不用做了。說不定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沒人管還跪在中間的倪安柔,都齊齊看著皇帝和端王妃。 程平見顧云杳看著杯子卻不拿起,便出聲問道,“端王妃可是不會飲酒?” 玉戎的心思再一次被程平半途攪局,他十分不快的看了眼程平,可后者壓根沒看他,就關切的問人家顧云杳呢。 “程尚書見笑了,云杳確實不會飲酒,每次只要沾上,便要難受好幾日?!鳖櫾畦玫穆曇舨淮蟛恍?,剛好讓人都聽清楚,若玉戎非要她喝,便是他有意為難了。 玉戎舉著杯子的手有些僵硬,看著底下眾臣的目光也有些不悅。 玉非寒算著時間,在玉戎要忍不住的時候搶先一步開口,“父皇,既是兒臣的王妃,那便有兒臣替她滿飲此杯,謝過父皇好意?!?/br> 他先一飲而盡,不管是話里還是動作都不給玉戎反應的機會,玉戎也只得干巴巴的笑著飲了手中的酒。 殿上眾人都是個八面玲瓏的,立刻裝的很開懷的互相敬酒,一副普天同樂的姿態。 倪安柔跪在大殿上十分尷尬,膝蓋跪得發麻也沒人讓她起來,還是玉戎最后擺手示意她退下。 顧云杳喝著杯中茶水,余光看著倪安柔一瘸一拐的走出大殿,在心中冷笑一聲,本就有污點還想洗白,豈是容易的。 她十分愉悅的把茶碗放下,眉眼間的笑意幾乎可以綻放出一朵花來。 可總有人喜歡掃興。 “國師此次肯親自前來,不知是有何要事?” 顧云杳聽見玉戎的聲音就想找塊抹布把他的嘴給堵上,破城之日都沒這么討厭過這個人。 晉國國師捋了捋胡子,一身白袍襯得他越發飄逸出塵,似乎有隨時踏云飛升的可能,他聲音清亮,跟那日在佛光寺聽到的不大一樣。 “近日我晉國筠皇子從西秦帶回一副丹青,畫中女子容貌倒是一般,但眉眼之間的氣勢卻像極了一個人,是以老夫便破例為其算了一算?!?/br> 國師的話說到此處,抬眼看了看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顧云杳,心中有些好笑,這丫頭果真如她師父說的那般,是個不動聲色就能算準人心的主兒。 “那國師究竟算出了什么?!庇袢炙坪鹾苁呛闷?,那語氣神色都跟真的似的。 南宮筠玩味的看了一眼玉戎,沉默不語的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玉戎比他想的還要無恥,這樣的人為一國之君,那前朝的皇帝是怎樣的昏庸? “自然是算出了了不得的東西,否則老夫也不會大老遠跑來一趟?!眹鴰熑允菦]說明白,玉戎心里便有些微詞了,這老東西是在想什么。 殿中眾人一臉好奇,只有玉非寒和顧云杳一臉興趣索然,他們早就知道了那則批命,也知道皇帝打的什么算盤,這般做戲也不過是給其他人,他們何必配合。 “那人的命格竟和前朝鎮國公主傅云一模一樣,可老夫覺得不妥,明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怎么會有一樣的命格?!?/br> 玉戎故作驚訝的道,“國師說的可是那則批命?” 在場大臣中曾有人便是前朝老臣,自然知道玉戎口中說的那則批命是什么,有人便忍不住驚呼出聲,“鳳格之女,統將之命,落于誰處,天下唾手?!?/br> 此話一出,高坐與席位之上的國師便點頭應是,“正是這則批命,示意老夫覺得此事非同小可,便千里迢迢來到黎京面見陛下,順道也想親自看看那姑娘的面相?!?/br> “國師不妨直說,凡我西秦子民,朕都可以給你找出來,讓你當面一觀?!?/br> 第177章 各有心思 玉戎說話時目光堅定,看的方向是晉國國師之處,只是有心人都能察覺得到,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瞥了眼顧云杳。 顧云杳仍是眼觀鼻鼻觀心,任你怎么說,我自不動如山。 國師捋了捋自己的胡須,胡子白花花像極了加粗的蠶絲,光亮的很,趁著國師那副道骨仙風的樣子,仿佛真是仙人降世。 “此女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正是端王正妃顧云杳?!眹鴰煹脑捜缤坏荔@雷,讓在場猜到沒猜到的眾人都像是從頭頂炸了一道雷。 一時間的寂靜過后,便是止不住的喧嘩,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反觀當事人顧云杳,端王那位正妃,竟然悠閑坐著,好不受這句話的影響。 兵部尚書程平心中此刻驚濤駭浪,看著自家這位小侄女一動不動的坐著沒啥反應,心想這到底是嚇到了還是根本不在乎,她可知道這晉國國師所言的批命是何意思?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 玉戎也是一臉驚訝,目光緩緩移到端坐的顧云杳身上,心中有幾分疑惑,這丫頭是嚇傻了,還是有別的內情,為何這般鎮定。 “云杳,你上前來,讓國師親自為你看看?!辈还芩茄b的還是真的鎮定,今日這則批命他都要給落實了。 一則批命可以挑起紛爭無數,但若利用恰當,他西秦便可換來更大的利益,作為皇室一員,顧云杳該有這樣的覺悟才對。 玉戎心想著,招手示意她快些上前。 顧云杳嘴角帶著笑意,眼神清冷的起身走到大殿中間,抬頭高貴優雅的看著國師,那一身氣勢讓玉戎覺得陌生又熟悉,它不該出現在顧云杳身上。 南宮筠和國師的眼睛都看向此刻的顧云杳,南宮筠想,這才是他調查到的那個姑娘,優雅高貴還有些鋒利,像極了一個人。 “國師,既然是為我批命,不知可否解釋的更清楚些?!鳖櫾畦脽o所畏懼的姿態讓大殿中一時間更加寂靜。 玉戎的神色很平穩,心中卻有波瀾,顧云杳的態度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以他調查所得顧云杳的學識,不會聽不明白那句批命的意思。 “鳳格之女,統將之命,落于誰處,天下唾手?!眹鴰煹穆曇舻统练€健,清清楚楚傳達到所有耳朵里和心里。 這句話就像個震耳欲聾的洪鐘,聲音大到一定程度便成了無聲的震撼,那種耳膜欲破的感覺。 顧云杳面色仍是沉穩,一雙明亮清冷的眼睛看著那老頭。 國師心里有些無奈,崔老頭的徒兒他不好逼迫的太狠,但這件事吧又是崔老頭交代的,不辦回去指不定被那老頭怎么折騰敲詐。 想想他屋子里被崔稟意順走的幾幅字畫,那可都是世間孤品,他費了大功夫才到手,就被那老小子直接順走了,他的心在滴血啊。 “老夫的批命如此簡單,想來以端王妃的學識一定聽的很清楚明白?!眹鴰熮壑?,閻重精明一閃而過。 顧云杳心中無奈,看來是那位離家出走的崔狐貍給這位大國師下了死命令,只是她認識崔稟意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他還和晉國國師交情這么深。 “國師說笑了,我不過是個鄉野長大的孩子,怎么會學識淵博,煩請國師大人不吝言辭為我解答疑惑?!彼@一番說詞讓人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沒什么不妥。 好笑的是,能說出這番話來,還妄自菲薄說自己不過是鄉野丫頭,哪個鄉野丫頭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仔細聽又沒有錯,她卻是長在鄉野,勞煩國師解釋也說的客客氣氣的。 晉國國師的臉那是使勁才忍住沒抖動,崔稟意的徒弟還真是不敢掉以輕心,他捋著自己的胡子沉吟道,“既然端王妃如此說,那老夫也就不吝賜教了?!?/br> 他擺了擺手,站在他身后的青衣仆從立刻遞上來一卷帛書,不厚,卻可以看出質地十分特別,顧云杳眼尖,看清楚那竟然是傳聞中水火不侵的天蠶絲所織。 這般貴重之物一拿出來,殿中眾人又是一陣嘩然,多數人看不出什么門道,只覺得那是寶貝,光是看就知道比旁的帛書珍貴。 國師的手慢慢把帛書打開,先遞給了玉戎,等他看完之后鄭重的把帛書遞給了一旁的李慶,讓他把帛書轉呈給了顧云杳。 接過帛書,顧云杳用余光看了眼玉非寒,他有些擔憂的眼神讓她的心沉淀下來,即便是為了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姻緣,她也絕不允許有人從中作梗。 打開帛書,第一行字映入眼簾,這字跡她再熟悉不過,是她所寫,確切說是她還是傅云的時候寫下的。 第一句寫的便是這則批命,可她何曾知道有這則批命,嚴格算起來她是接受自己已經是顧云杳之后很久才知道了那則批命。 “這……”顧云杳抬眼看向須發斑白的國師,他點點頭,示意她繼續往下看。 顧云杳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心神繼續往下看,越看越覺得心驚,她到底是忘了什么,為何帛書上所寫她的腦子里一點都沒有記憶。 她不會認為這是別人模仿自己的字跡,她的字每一筆每一劃都帶著些小心機,為的就是無人可以模仿,有時候同一個字,她自己都無法寫出一模一樣來。 她快速又仔細的把帛書看過一遍,腦中有個念頭,這帛書不是完整的,雖然被人做的十分逼真,但顯然這只是其中一部分。 顧云杳把帛書合上,看著落在國師的手中,這才垂首行禮道,“云杳何德何能,竟能看到前朝鎮國公主的親筆,即便仍是心中有惑,也覺十分榮幸了?!?/br> “此乃傅云公主親筆,當年也是輾轉到了老夫手中,老夫便按照帛書所記載,一直等待有緣人,好把這帛書交給那人?!?/br> 這部分帛書寫的只不過是各種感概,什么世道滄桑啊,什么有志難伸啊,總之就是各種抱怨之后切入了正題,把這份記載有部分當今天下局勢的心得轉交有緣人,望那人能輔佐明主,以安天下。 顧云杳覺得好笑,她怎么會寫這么酸不拉唧的東西,還輔佐明主以安天下,開什么玩笑,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這般偉大? 此時此刻她心中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多謝國師,不過云杳并不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人,云杳是女子,沒什么大志可言?!?/br> 她這次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覺得對于要走造反路的她而言,什么輔佐明主以安天下,那是以后的以后要考慮的事。 國師哈哈大笑,若有所思的站起身,親自走到顧云杳跟前,把手中的帛書遞給她,“無妨,老夫只是按照帛書所寫轉交有緣人,至于要如何做,全看你自己?!?/br> 顧云杳接過帛書這個燙手山芋,看了眼國師那堅定的眼神,也不再多說什么。 “那批命一事可是真?”玉戎不失時機的問道,他費盡心機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真的來聽顧云杳的洗冤錄,更不是為了讓這老東西來送遺物的。 大殿之上眾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玉戎的身上,這讓他稍稍安慰了些,他是天下之主,眾人的目光應當追隨他,而非一個小丫頭。 “自然是真,不過命理一事非人力所能準確預測,切不可過于認真?!眹鴰熣f著哈哈一笑直接走出大殿,他大老遠趕來的任務已經完成,這把老骨頭折騰的也差不多了,該回老家了。 玉戎暗罵一聲老匹夫,說了這大半天,如此驚天地的批命竟然被他說的如同兒戲,不可認真? 南宮筠見自己國師都離開了,便也起身準備一道離開。 玉戎哪里會這般雷聲大雨點小的收場,忙開口問南宮筠,“筠皇子不是說有事請朕幫忙嗎,是何事,說出來朕定當滿足?!?/br> 顧云杳已經走到玉非寒身邊,今日的事他是答應了不插手,因為好戲總是要留在后面看的。 南宮筠美目一轉,如妖一般的容貌這般帶著一絲邪笑,頓時讓臺下不少人都倒抽一口涼氣,男人要是比女人還美,不知是福是禍。 “之前不是與陛下說過嗎,想請端王妃去我晉國一游,也請陛下決定便可,怎么如今還要問???”他像是渾然不知道玉戎的心思,問的好想他很單純天真一般。 殿中眾人一時間鴉雀無聲,玉戎沒想到南宮筠會反問,一下子就十分尷尬了。 他面色盡量保持如常,可抖動的眉峰和不經意掃向端王夫婦的眼神,讓大殿的氣氛更是彌漫出一股難堪來。 他想借此賣給南宮筠一個人情,可被南宮筠這般一攪合,拒絕不拒絕南宮筠仍是他的難題,還徹底讓自己的兒子兒媳看清了他的意圖。 賠了夫人又折兵,大抵就是說他現在的處境。 “罷了,看端王與王妃如膠似漆,大抵這請求也是沒希望了,筠并非喜歡強人所難之人,此事就當從未提及過?!?/br> 南宮筠說罷一撩衣袍瀟灑的離開了浮游殿,獨留下不知該說什么好的玉戎。 第178章 端王中毒 玉非寒的面色陰沉,坐在他一側的顧云杳面上也似乎隱忍著絲絲怒氣,她已經是端王正妃,有玉蝶,正式入了皇室。 皇帝卻還要讓她跟一個未婚的他國皇子回去,且不說到底是不是想把有這樣批命的危險之人送出,就單顧云杳如今的身份,皇帝的做法便是不知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