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喬霏
“余管事客氣了,我倒還真有一事相求,父親讓我回太爺爺這里靜心讀書,我聽說太爺爺的耕讀齋藏書頗豐,不知道平日可否到書齋里借幾本書?”喬霏一笑,頰邊兩個酒窩顯得十分可愛。 “霏小姐客氣了,老太爺最喜歡少爺小姐們讀書了,你要是去耕讀齋他老人家歡喜還來不及呢,不過耕讀齋里的書不外借,小姐可以在書齋里讀書,老太爺還提起既然霏小姐來,不如就和園子里的少爺小姐們一塊發蒙,私塾的先生可是老太爺的學生,曾做過前朝的江西知府陳松老爺,學識淵博,遠近聞名,不知霏小姐意下如何?!?/br> “那自然是極好的,還請余管事替我多謝太爺爺費心了?!?/br> “小姐,何必和那狗奴才客氣,分明是狗眼看人低,才將你分到這個園子,要讀什么書和先生太太說一聲就好了,咱們從城里送下來,豈不比這鄉下地方的書要好上許多?”余安一走,奶媽立刻不忿地說,跟在老爺太太身邊久了,難免就對這些鄉下人有些瞧不上了。 喬霏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望了奶媽一眼。 奶媽立刻住了嘴,小姐方才的眼神—— 明明是笑著,可她怎么卻覺得莫名心驚。 幾個丫頭仆婦忙里忙外,一邊整理著,一邊嘴里還嘀咕著。 “這鄉下地方到底是不行,我方才點了電燈一看,唉喲,太暗了,到晚上怎么看得清哦?” “暖氣也不夠足,晚上恐怕還得燒炭火盆呢?!?/br> “這日子可難過了,那炭火味道又重還有灰……” “小姐,喝杯熱可可暖暖吧?”小丫頭銀月低聲問道,濃郁的可可香味彌漫了整間屋子,愣是給這古香古色的香雪堂增了幾分洋味兒。 再看布置好了的屋子,陳設的都是極具西洋風味的擺飾,甚至還有一尊耶穌的圣像。 她不覺得有些想笑,喬伊因為留洋的原因,一家都篤信基督教,包括他們這些晚輩都要跟著,每周都去禮拜堂虔誠地做禮拜,而喬伊的父親喬行簡這是個佛教徒,在涵碧山莊中還專門建了一座庵堂,參禪禮佛,也難怪他們合不來了。 她玩味地笑著,倉促回鄉還不忘帶著耶穌圣像,莫不是特別存了幾分針鋒相對的意思? “這些個收起來吧?!彼噶酥敢d圣像,又隨手指點了幾個西洋宗教風味極重的擺飾和一些保守的人難以接受的西洋畫,“擺在這屋子里不合適?!?/br> “是?!逼蛬D連聲答應,心里卻暗暗奇怪,這些原是小姐極喜歡的啊。 原以為剛搬到鄉下來,依小姐的脾氣定要狠鬧一通,誰知道她不哭也不鬧,反倒有些怡然自得,只見她也不好好坐著,在屋子里東看看西看看,一會兒到這個仆婦跟前走走,一會兒到那個丫頭眼前逛逛,弄得一屋子的人都畏手畏腳的,生怕又惹她發小姐脾氣。 “我的好小姐啊,你就安安穩穩坐著吧,把我的眼都給繞花了?!蹦虌尩哪昙o最長,資格最老,又是從小把她拉拔大的,一屋子的人也只有奶媽敢說她幾句。 “奶媽,你看這個字好不好?”她笑著拉過奶媽,從一個小箱子里翻出一大疊字紙,指著一本小人書上的“喬霏”兩個字問道。 “哎喲,小姐你的名字可是老爺在世的時候親自給取的,當然是極好的?!蹦虌屝Φ?。 自己原然是叫“喬霏”啊,弄了這么半天才搞清楚自己叫什么。 “自然不是問你名字好不好,”她撅起嘴,“人家問你這個字寫得好不好?” “小姐又來為難我了,明知道老媽子大字不識幾個,哪里懂得看這字好不好?!?/br> “你要是學問大我才不問你呢?!彼荒構尚U。 “是是是,我們小姐寫的字自然是極好的,連老媽子我這個粗人都能看得出來?!蹦虌屩浪且筚澝?,便順著她的意笑道。 “這還差不多!”喬霏一臉得意,引來了丫頭仆婦笑作一團。 屋子剛收拾停當,就聽到院外一陣笑鬧聲傳來。 立刻就有守在院里的丫頭上來回話,說是山莊里的幾位太太帶著少爺小姐們過來了。 “正想給嬸嬸們請安呢,竟然勞動嬸嬸們親自過來,真叫人過意不去?!彼Φ靡荒樚煺鏍€漫。 “喲,這孩子真招人疼!”領頭的那個身穿銀色緞面短襖,下著絳色長裙的中年女子帶頭笑道,眼里卻是掩不住的好奇。 喬霏帶來的仆婦丫頭們則微露輕視之意,真是鄉下的土包子,這年代了誰還穿這種款式的衣服。 對方自然也在打量著她們。 嘖嘖,瞧她那雙大腳,真是古怪,真不知道今后怎么嫁得出去,幾個穿著襖裙的小姑娘眼睛直盯著她那雙穿著鹿皮小靴子的腳。 其實她還是個小孩子,腳能大到哪里去?但和這些自幼纏足的小姑娘相比的的確確是少了那幾分弱柳扶風的姿態。 喬霏不卑不亢,毫無異色,“回來得匆忙,也沒來得及給幾位嬸嬸和弟兄姐妹們準備什么好東西?!彼戳松磉叺哪虌屢谎?,奶媽立刻會意,讓兩個仆婦抬出了一個箱子。 箱子里裝了好些個匣子,都是在城里就準備好了的,這些禮數自然有下人準備得妥妥帖帖的。 奶媽知道她自幼長在城里,對鄉下這幫親戚是一個也不認識,便在一旁提點,告訴她哪位是三嬸嬸,六嬸嬸,七嬸嬸,……哪位是九堂兄,三堂妹,還有一大堆喬家的姻親少爺小姐…… 好在喬紹曾是大華首富,出手闊綽,喬霏也有了底氣,禮物流水一般地送出去,毫不手軟。 喬家是百年大族,這些人在喬家這么多年,也不算是沒見過大世面的,可還是被喬霏的氣派給鎮住了。 一個個看向喬霏的眼神更加熱切了,喬紹曾只說這個五小姐身體不好,讓她回鄉下養病,眾人自然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和那余安一樣,只想著巴結她得些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