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著里拿穩種田劇本 第126節
看著維勒福茫然的表情,伯爵自嘲地揚起嘴角:“看看,這些往事您大概都已經記不得了吧!” “對您而言,您只是簽署了一紙命令,讓人去執行?!?/br> “對我而言,那本該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br> “我的父親因此而死,我永遠失去了我的愛情?!?/br> 伯爵看似不帶什么感情地說話,事實上,他的鼻翼正在微微翕動,只有非常熟悉伯爵的人,才能隱約感覺到這一位現在正在變得激動。 德·維勒福先生面對著妻兒的“尸首”,坐倒在地板上。 他似乎覺得冷,整個人蜷縮起來,雙臂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雙肩小聲說: “是呀,是呀——” “您是有權利復仇的?!?/br> “可是您看看,您的仇報得可夠狠的??!” “上帝已經讓我失去了名譽和仕途,讓我失去了前妻和女兒,您現在又從我手中奪去了我妻子和我兒子的生命……您,您真狠??!” 德·維勒福先生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我的孩子又有什么過錯?七歲的男孩,不過是頑劣了點,您說,他又犯了什么過失,要承受您的復仇?” “不——” 基督山伯爵口中斷然發出一聲類似獅子的怒吼。 德·維勒福先生的笑聲在這吼聲中從中斷絕,戛然而止。 “您知道您的妻子和孩子是死于什么嗎?” “他們死于您私自設立的法庭和道德審判?!?/br> “您才是一手葬送了他們生命的元兇?!?/br> “如果每個人都能夠自詡為‘司法’,能夠濫用私刑來聲張所有的正義——那么我們這個社會,還要什么法律?” 伯爵眼里閃爍著可怕的、炯炯發亮的目光,他再度逼近坐倒在地板上的德·維勒福先生。 “真正犯罪的是你,只有你,應該對這一切負責?!?/br> “你從來沒有想要捍衛真正的司法——你一直以來所青睞的,都是檢察官的身份帶給您的權力、聲譽與威望?!?/br> “但凡可能會影響到您的仕途,就一概要死?!?/br> “無辜的水手愛德蒙·唐泰斯,竟然看過皇帝那封信的信封,知道收信人的名址,就該死——” “德·維勒福夫人,起了貪念,因為她的兒子沒法繼承財產而殺人,當然更該死——而且理應死得無聲無息,好讓她的丈夫繼續這么清白公正地活下去?!?/br> “你從頭到尾都是為了自己,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唯利是圖的真小人!” 檢察官被戳破了內心最深處的污穢,他慌了神。 他伸手拽住了自己的頭發,用力一扯,立即扯下一大把。 “是的,我是有罪的?!?/br> 他嗚咽著,撲向他孩子的尸體。 小愛德華安靜地仰臥著,臉色蒼白——做父親的心立即被擰成稀巴爛。 “可是上帝……為何上帝竟如此殘忍……” 伯爵卻站在他身后發話: “上帝是公正的,降在世人身上的懲罰不應成為你逃脫的理由和借口?!?/br> 他注意到“死去”的女人和孩子臉上開始出現血色,稍微泛出一點點紅潤。 “以前我也認為這是我的過錯,認為是我濫用了上帝賦予我復仇的權力?!辈魮P起臉,望著頭頂上的天花板,“直到有人提醒了我……” 他那雙眼睛仿佛在對一張想象中的俏麗面孔說:謝謝您。 耳邊似乎響起那個女孩頗為不好意思的解釋——“畢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嘛!” “但凡您還有一絲良知,但凡多年來的司法生涯曾經教給您最基本的法理,曾讓您意識到法律對這個社會的意義……那么,就請您認罪吧!” 伯爵從寬大的神甫袍子里拿出兩份事先擬好的認罪書。 “如果上面的敘述沒有其他問題,請在上面簽字?!?/br> 檢察官翻看認罪書,見到他的罪行:瀆職、構陷、私設法庭…… “我沒有把您和某位夫人的婚外情納入其中,我不是您的前妻,無權要求您忠貞?!?/br> 但事實上,表面一派正經,私底下毫無檢點的檢察官——已經在今天開庭的那短短一個小時之內,成為了全巴黎的笑柄。 “這里還有您妻子的?!?/br> 檢察官木然看著德·維勒福夫人的認罪書——上面寫著的罪行是:“毒害德·圣梅朗侯爵夫婦,以及嘗試毒害仆人巴魯瓦與瓦朗蒂娜·德·維勒福未遂?!?/br> “您是說,您是說……” 檢察官結結巴巴地開口詢問。 “是的,您父親的忠仆,以及您的女兒,都好端端地活在人世?!?/br> “因此您妻子對這兩位所犯的罪行都是謀殺未遂?!?/br> 基督山收回了那兩份經由檢察官確認簽字的認罪書。 “在您和您妻子伏法之后,我會將您的孩子送到合適的地方,把他交給合適的人養育?!?/br> “您是說,您是說……” 德·維勒福先生面帶喜色,心思開始活泛。 “是的,我把她使用的藥物換過了,換成了能讓人在一段時間內暫時麻痹,看起來和死人一模一樣的藥物?!?/br> “巴魯瓦和瓦朗蒂娜都是因為這種藥物而得救的?!?/br> 小愛德華的眼皮已經在微微顫動,這孩子似乎隨時能夠醒來。 德·維勒福慢慢地向后退,將他的手伸向書桌,那里一向放著一柄裁紙刀,不長,但是很鋒利。 “愛德蒙·唐泰斯!” 維勒福突然大聲稱呼面前這個人的真名。伯爵沖他回過頭。 “我不知道您是用什么方法從紫杉堡里逃脫出來,也不知道您是如何騙取了財富和今天的地位,但是——” “您只是一個小人物!只是……” 鋒利的裁紙刀沖著伯爵的胸口遞了出去,“嗤”的一聲穿過了神甫的長袍。 但是刀子沒有刺進伯爵的胸膛,而是“?!钡囊宦?,卷著刀刃彈了回來。 伯爵于是輕輕松松地抓住了檢察官的手腕,順勢一扭,這只日常用于撰寫起訴書的手頓時脫臼了,手的主人一聲慘叫。 “是的,我是一個平凡的人?!?/br> “我的心得到了挽救,我已經不再將自己看作是上帝的使者。我只盡力做我想做的事,盡力把每一件事都做好、做周全,而不去想以后如何?!?/br>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對了,您會再多一項罪名,試圖用裁紙刀攻擊他人,認罪書上的洞會證明這一點——當然了,這也是一項未遂的罪行?!?/br> 伯爵將有罪的人往地板上用力一甩,從此不用再理會那個自詡為“司法”化身,卻又從心底里藐視著“司法”的罪人。他轉身低頭,抱起了七歲的孩子。 愛德華在伯爵的懷里,面色紅潤,微微呼吸,安靜未醒。 他走出門—— 門外,忠心的老仆人巴魯瓦正侍奉著努瓦蒂埃老先生登上馬車,樂呵呵地準備離開這座宅院。 多虧這宅子里的仆人們都已經被暫時遣開,才沒有被眼前“死而復生”的景象嚇跑。 伯爵身后,同樣“死而復生”的德·維勒福夫人正在慢慢醒來。 她面前只有臉色慘白、一只手腕脫了臼的檢察官。 德·維勒福公館外,巴黎警察的哨聲正響起。 這對夫婦將要面臨的,是來自人間的審判。 安德烈亞回到圣貝爾納院,在這里他受到了狂熱的歡迎—— 竟然當庭嚇退了檢察官,全巴黎最無情最可怕的檢察官?要知道這位檢察官手下可是曾撰寫過無數置罪犯于死地的公訴書。 僅僅一個昔日的秘密,就能令檢察官連庭審都無法進行下去,不得不提前退庭? 消息是押解犯人的看守傳遞回來的,一旦傳回圣貝爾納院,就引起了轟動。 犯人們紛紛把安德烈亞看成是圣人。 而看守們一致認為安德烈亞能夠得到大幅度的減刑。 “安德烈亞,有人來探視!” 安德烈亞跟隨看守,來到供單獨會面的小房間里。 皇家歌劇團的經理赫克托坐在上次貝爾圖喬坐過的位置。 “赫克托,和議會的談判進行得怎么樣了?” 赫克托已經儼然安德烈亞第二號,對他們正在進行的事能完全做到心中有數。 “對方找了個借口,不愿意見我們的代表。原本已經約好在議會召開的會議也延期了,問什么時候再召開,也始終沒有答復?!?/br> 安德烈亞頓時笑了,說:“幸虧我們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br> 這時候赫克托壓低聲音,對安德烈亞說: “明天,明天我會再一次來看您,明天晚上,您就應當已經重獲自由,可以重新指揮大伙兒行動了?!?/br> 安德烈亞點點頭,做了個手勢表示小心隔墻有耳。 “對了,我那位妹……” 當著赫克托的面,安德烈亞終于沒把“meimei”這個稱呼說出口。 “你們的歐仁妮小姐,最近在做什么?!?/br> 不提羅蘭也罷,一提到羅蘭,劇團經理立刻露出迷茫的神情,抓耳撓腮地回答:“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