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著里拿穩種田劇本 第124節
這希臘美人……還是他的仇人? 他的親生父親,一手造成了海蒂家破人亡的慘??; 而海蒂,隱忍多年一擊致命,把他父親送上審判席,并最終飲彈自盡。 阿爾貝從未想過他能和海蒂靠得這么近,和平相處。 但海蒂身負那樣沉重的仇恨,她現在也已經從過去走出來了——他阿爾貝作為一個男人,怎么能繼續表現出小雞肚腸的模樣? 于是阿爾貝友好地伸出手:“歡迎你,海蒂小姐。歡迎你來到蒙萊里?!?/br> 這邊兩人剛剛握手言和,那邊卻又出事了。 “阿爾貝,阿爾貝,稅務官來找。歐仁妮不在,你能不能去幫忙應付應付?”酒莊的經理來找阿爾貝幫忙。 在蒙萊里勞作的這幾日,阿爾貝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讓所有人都認識了他的長處: 他識字,肯鉆研,能弄得懂技術,肯耐心解答旁人的問題。 他待人接物很在行,慣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巴黎上流社會那一套“虛與委蛇”的技巧他都門清。 遇上麻煩的稅務官,阿爾貝頓時被拉去幫忙。 一起前往的還有海蒂。 “我會替歐仁妮看著,要是你幫倒忙,我可以在歐仁妮跟前告狀?!?/br> 阿爾貝瞪海蒂一眼。 海蒂立馬回敬,也瞪阿爾貝一眼。 等見到了稅務官,阿爾貝恍然覺得他以前在巴黎所見慣的那些嘴臉,馬上就都回來了—— 稅務官趾高氣揚地在酒莊里等候,見到阿爾貝年輕強壯,而海蒂又美艷,總算把朝著老天的鼻孔放低了點兒下來,讓它們對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 “這是蒙萊里所有產業今年的稅表,期限一個月。趕緊通知你們東家,把稅都交上來?!?/br> “這么多——” 阿爾貝看見了稅表上的那個數字,吃驚地叫出了聲。 稅務官悻悻地反問:“這還多?” 阿爾貝立即對經理說:“把去年的稅表拿來,我看看去年酒莊交多少?……沒有可能不同的年份稅款能多出個十幾二十倍來?!?/br> 拿到去年稅表的阿爾貝高舉著兩份稅表,大聲質問那名稅務官。 稅務官卻表現得只有傲慢。 “以前那是因為‘唐格拉爾’這個姓氏,我才對唐格拉爾小姐的這些產業另眼相看?!?/br> “現在唐格拉爾銀行倒閉了,唐格拉爾男爵跑了,再沒人能幫我在下議院說句話,我為什么還要對你們如此客氣?” “這幾年少繳的稅金,少繳了多少你今年得給我全部補回來?!?/br> “還有,利納村的男人和女人,不許再都算在酒莊和種植園名下一并交稅——他們本來就是村子里的人,從今以后按照人頭繳納他們該交的稅金?!?/br> “要是不繳,那就等著憲兵們到蒙萊里來吧——” “你這酒窖里應該都是好酒吧?”稅務官沖阿爾貝笑笑,“憲兵們可是最喜歡酒的——” 阿爾貝頓時氣往上沖,他腦海里立即浮現了憲兵們沖進酒窖,打開橡木桶,喝得爛醉的景象。 在巴黎的時候他不止一次地聽說,稅務官在法國鄉村可以為所欲為。 但是那對于阿爾貝來說,實在是遙不可及。 他是個高級軍官的兒子,受著最好的教育,剛剛成年就得到了爵位。他從來不會替一個農民cao心稅金的事兒。 鄉村里傳出的號哭聲或許很慘烈,但對阿爾貝來說太遙遠了。 但現在他自己從云端摔落,落到這堅實的土地上,成為一名普通的農人。他終于有機會親身體會到這一切,體會到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感受。 阿爾貝血氣方剛,攥著拳頭就要邁步。 卻被他身后的人猛地拉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知道了……我們會通知東家,請她盡快籌措資金,把稅金繳齊……” “請您千萬不要動用憲兵……不要憲兵?!?/br> 面容姣好的少女一面溫婉地回答,一面低頭掩飾著她驚人的美貌。 稅務官頓時笑起來:“美人兒不想見到憲兵——我懂、我都懂……” “這就對了,只要看到錢,一切都好說……” 稅務官一旦離開,阿爾貝就用力甩開了海蒂的手。 “你這是在做什么?” 海蒂冷笑一聲:“您最擅長對抗憲兵,以一敵多。這稅務官帶著憲兵來的時候,就請您一個人守在酒莊門前,可好?” 阿爾貝想象了一下這副場面—— 歐仁妮的酒莊和葡萄園一定會毀在他的手里,絕不能這么玩兒。 “不行!”阿爾貝像利納村最樸實的老農一樣搖了搖頭。 這時他發覺很多葡萄園和種植園的工人向這里慢慢聚攏,他們之中有利納村的村民,鄰近村落來幫傭的工人,還有近年來羅蘭收留的不少流離失所的可憐人。 “說實話,我們受夠了?!?/br> “是的?!?/br> “我就不明白了,前些年‘大動蕩’的時候,人們總說這個國家是屬于每個人的,我們是主人——可是現在……稅務官動動嘴皮子就能把我們搓扁揉圓?!?/br> “我們算什么東西?螻蟻嗎?他們一伸腳就踩死我們?” “踩著我們,他們卻還照樣吃我們種出來的莊稼,穿我們織的布匹……花我們繳上去稅金?” “這不公平!” “這就是東家說過的,我們沒有任何權利?!?/br> 當人群中響起“公平”和“權利”這兩聲口號,就像是往平靜的水面上投擲了兩塊石頭,波紋迅速地向四周擴散。 “阿爾貝,你和東家比較熟,拜托你打聲招呼,告訴東家……” “這種日子,我們不打算過了!” 頓時一呼百應,聲勢浩大,群情激動。 阿爾貝漲紅了臉,向空中揮動拳頭。他猛然體會到了十年前人們走上巴黎的街頭,沖向國王那考究別致的宮殿,爭取權利時的心情。 “我的朋友們——光靠你們,憲兵來的時候你們怎么辦?” 海蒂突然大聲問所有人,她的少女聲音尖銳,人人聽得清楚。 一個瘸腿老農在人群后面大聲喊: “抄起家伙就是干——” “對,就是這樣!” “眼看著沒活路了,難道還要忍著不成?” 海蒂又問:“憲兵人多怎么辦?他們還有兵器——” “這……” 人群集體愣了愣——一腔熱血,解決不了任何實際的問題。 海蒂頓時找了一張桌子,一躍而上,讓所有人都能看見她。只聽海蒂大聲說:“我的朋友們,你們都來自這蒙萊里平原的附近。你們聽說過你們的鄰居、親戚、朋友……也經歷過這種遭遇嗎?” “當然——” “朋友們,稅務官剛剛留給我們一點時間去‘準備’,你們現在知道該是去‘準備’什么了嗎?” “去找人——” “對,去找和你們有相同遭遇的人,男人和女人,只要是能發聲,提得動武器的成年人,告訴他們這里將掀起一場抵抗運動,我們要的,不僅僅是驅逐這倒霉的稅務官,改革稅收制度,我們要的,是屬于我們的權利——” “至于用來抵抗那些憲兵的武器……你們不用擔心,面包會有的,用來斗爭的武器,也會有的?!?/br> “是的——” “出發——” 群情繼續激昂,但是現在人們已經知道要做什么了,這種情緒立即轉化為動力。似乎每個人邁出的步子都充滿了力量。 阿爾貝太驚訝了。 他眼前的海蒂,哪里是一直端坐在歌劇院包廂里的希臘公主——這明明就是一位斗士!盡管是女子,卻也能夠毫不猶豫地為自己爭取權利。 “我……我怎么覺得,你和歐仁妮有些像?” 海蒂從桌子上跳下來的時候,阿爾貝撓著后腦說。 “那是當然的,”海蒂笑了,“我和她是同時代的人!” 阿爾貝:“同時代?難道我就不是嗎?” 他繼續撓著后腦,想不明白。 圣貝爾納院——巴黎監獄的一個分部,這里關押最兇狠最危險的囚犯。 近來圣貝爾納院卻出奇地平靜——這里收押了一位年輕、英俊的犯人,而且受了點輕傷,但是將他送來的人特地囑咐:此人非常、非常危險。 “當著憲兵的面殺人,能不危險嗎?” 然而這個年輕的犯人被收監之后,正貝爾納院飛快地發生了變化。 他剛進入圣貝爾納院,就被囚犯們認出了是自己人——甚至還有人認識他。 “貝內德托,我在土倫的時候就追隨你,你還記得我嗎?” 一個年輕的囚犯仰臉望著安德烈亞,眼里閃著崇拜的光。 安德烈亞伸手摸摸對方的腦袋,“當然記得,小佩德隆。沒想到你被押到巴黎來了?!?/br> 從此,安德烈亞的飲食起居就有人精心照顧,方便他慢慢養傷。 圣貝爾納院里到處傳頌著關于安德烈亞的傳說—— “聽說了嗎,土倫的苦役犯暴動,就是他領導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