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離去

    銀香公主依稀夢囈一句。

    青年持劍，深深呼吸，抬頭望天，目光中除了堅毅，就是決絕。

    美麗如花的女子，冷若寒霜的面容，她與他就那么默默對視，或有愛，只顯恨。

    “這么多年了，你還沒有變?！迸訃@息一句，似在婉悼。

    “千年之前，你這般語氣；千年之后，你仍是這般語氣。你也沒有變?！蹦凶討驯чL劍，回道。

    “罷手吧，你的錯誤已經夠多了?！?/br>
    “哼！千年之前，我實力微弱，我可以躲，我可以讓；然而今天，縱然粉身，縱然滅魄，我也決不罷休?！?/br>
    默默無語，相視如述，天空中的陰云卻在此時翻騰。

    然而就在此時，山巒之上，霞光耀天，龍吟陣陣，一股強大的勁風席卷四面八方。

    蒼天之上，忽然劍吟聲聲，回蕩于耳，綿綿不絕，似怒吼，如錚鳴。

    所有黃衫之人，面露怖色，望著那道道沖天霞光，如陷癡迷，不再殺戮，心在顫抖。

    “滄……”

    一聲清鳴，撕開云翳，透入天宇，整個山巒都在搖晃，陰云密布忽然散開，露出朗朗乾坤。

    男子拔出了懷抱中的長劍，黃光乍閃，凜冽的氣勢毫不示弱地迎著那勁風，衣衫獵獵作響。

    半空光華流轉不息，從山巒之中，飛射出一道藍色虹光。

    “哈哈……鎮宗仙魂，果然有鎮宗仙魂，人都已經死了，留個魂魄又有何用？”男子望著那道藍光，感受著其中磅礴的靈力，放聲笑道。

    藍光收斂，漸漸化為虛影，沒有表情，宛如漠視蒼生一般。

    “你走吧，趁仙魂沒有附體，還來得及?！迸铀茙Ъ鼻械卣f道，仿佛眼前之人，不是仇敵。

    “走？天下之大，修界之廣，沒有你，就算成仙，又有什么意義？”男子苦嘆一句，長劍中的橙色光芒愈加凝實，竟將他整個人全部包裹在一起。

    “我們不可能的……”

    “胡說！就因為你那什么狗屁的誓言，你就將自己一生囚禁在這寂寞之中，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師傅他們這么做才是最大的自私！”

    “你誤會了。我能有今天，全靠師傅他老人家的栽培?！?/br>
    “誤會？你七歲入門，還是孩童，懵懂無知下，他們竟誘騙你立下誓言終身只為這個狗屁的宗門出力，真是無恥之極。七歲啊，那時候你懂什么？他們傳你功法，又是為了什么？”

    “他們已經仙逝，多說無益，你走吧?！?/br>
    “哈哈……走？我走了，也許幾百年后，你也會成為這無主的仙魂一般繼續為這狗屁宗門出力。你們我修道，修到如今境界，若無法破空飛升，還能有多少時光？你為他們付出的已經夠多了?！?/br>
    “可是，我不能違背誓言……悔不該當初救下你?！?/br>
    話音完畢，藍色仙魂化成一道藍光隱入女子身上。

    強大的氣勢再次推出一陣颶風，立在下面的人，無論敵我，盡皆搖晃不止，有不小心者甚至失足掉下山去。

    “哈哈……來吧，就算死在你手上，我也無悔。如果我滅了你這狗屁宗門，你也兌現諾言與我遠走?！蹦凶觿C然不懼，拔劍相對。

    “你還是那么執著！”

    最后一句話了，女子身上的藍光越來越旺盛，而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冰冷。

    激烈的戰斗再次展開，下面的黃衫修士如殺紅了眼一般，怒吼著收割著一條條性命。

    而當空中，女子容顏如霜，長劍臨空斬下，那么堅決，毫不留情。

    男子的黃色長劍急舞出一道黃色光芒，沖天而起，宛如脫困而出的蛟龍。

    藍光與黃光瞬即接觸，然后分開。

    黃光筆直垂落，而藍光依然巍然壓下，氣勢如山。

    男子面色凝重，仙魂之威確實厲害無比，饒是他修為精深，硬撼之下竟被直接擊潰。

    而那女子卻攻勢不減，手中緊掐法訣，明眸燦若星辰，黑發與衣襟在狂風中翻飛不止，風姿絕世，動人心魄。

    男子面上有細汗滲出，顯然是震驚與仙魂附體后女子的強大實力，但是表情卻仍是從容不變，同時口中默默念誦咒語，而他手中的黃色長劍則不住地顫抖，瞬即清鳴一聲，黃光驀然高漲，迎著那份耀眼的藍光急射而出。

    此刻已是黑夜，山巒上的戰斗也已經停下，破敗的山峰，再也不是昔日的仙境，處處斷壁殘垣，處處鮮血鋪地。

    而山峰上，黑空中，一藍一黃兩道光芒，爆閃不止，絢麗的光芒將黑夜徹底攪碎。

    “哈哈……我勝了，這個狗屁的宗門最終還是被我滅了。你跟我走吧！”

    “你造的殺孽太重了。哎，在仙魂下你抵擋了這么久，你的最后一點壽元也耗盡了吧？現在我即便是跟你走了，你又能再活過多少年呢？”

    “我早說過，即便是死，我也要將這狗屁宗門滅了。不管還有多少年，哪怕是瞬間，只要能讓我再次感受你的愛，此生足矣！”

    “你走吧。仙魂我已經鎮壓不住了?！?/br>
    “??？你一直在鎮壓著仙魂……對了，對了，仙魂附體，我怎么可能堅持這么長時間呢。哈哈……沒想到啊，千年之后……”

    男子話沒說完，女子渾身的藍光再次高漲，表情也瞬即冰冷，眼眸中全是狠厲之色，而她手中的長劍卻如瞬移一般飛馳而至。

    男子沒有再擋，任憑那長劍貫穿胸膛，臉上卻是笑意，是無奈，還帶著點點眷戀。

    “??！”

    長天下，痛苦的聲音激蕩在層層山巒中。怒吼一聲后，男子身軀軟了下去，當空飄落，如殘花，如敗絮。

    “呵呵……仙魂附體，神光一現而已?；蛟S死亡，才是我們最好的終結?！?/br>
    女子飛到男子身邊，笑容掛在臉上，淚水滴落，如珠似璣，在這黑色的天宇中，閃爍著光芒。

    “轟！”

    一聲巨響，宛如九天雷霆一般炸在世間。

    山巒上一道奪目的光輝一閃而逝，群山頃刻間盡皆崩倒。

    淚如雨下，心如刀絞。

    當往日重現，當舊夢再次浮出，那份沉淀的傷痛，仿佛也穿越時空而來。

    當長劍刺入心愛之人的胸膛，綿綿無盡的悲傷，就將她嬌弱的身軀掩埋，愛在那一刻終結，卻在那一刻迸發最絢爛的激情。

    塵封的記憶，隨著那一聲轟響，散成碎片，灑落之后，竟又組成了那一張熟悉的臉龐。

    伸手摸向前方，仿佛那里有摯愛的肩膀，仿佛要觸碰到幸福的邊緣。

    愛如潮水，翻涌起的浪花，泛濫成災，奔騰著沖擊而來，卻又如輕風一般拂過，不留痕跡。

    千年的愛戀，千年的等候，到頭來，只是虛夢一場。

    他又為何如此堅決？他又為何如此執著？我救了他的生命，卻不能給他愛的溫暖。

    在生命如殘花凋零的時候，在抱著他一起死亡的瞬間，她說：“若有來世，我愿與你執手天涯；若有來世，你便是我的一切；若有來世，漫天神佛也不能阻擋我們的愛……”

    此時，就是來世，愛人啊，你又在哪里呢？

    怔怔地出神，默默地低泣，當時空回轉，為何還有萬丈情絲，斬不斷，斬不斷??！

    “銀香，你怎么了？”建貞見銀香公主滿臉淚水，神情悲惋，所以出聲問道。

    銀香公主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站起身來，說道：“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我出去走會兒?！?/br>
    說完，銀香公主就邁開步子走出了院子，一個人，直到走出了同方城，走到了曠野上。

    黑云散盡，天地再次恢復清明，風也在此時停息，驕陽慵懶地溫暖著寒冬的大地。

    踏著枯草敗葉，一條小路向遠處延伸，路的盡頭，又是怎樣一番風景？

    “小飛哥……難道是他？”立在一處低矮的山坡上，銀香公主忽然想起了在漁村醫館里小飛哥昏迷時的夢話，此時竟覺得那晦澀的音節竟是那般熟悉，與記憶中的語言如出一轍。

    “怎么會是他呢，沒想到死后竟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又到了哪里呢？”銀香公主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神情里卻是多了幾分溫柔，還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