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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泱泱手指輕攥著腰帶上懸掛的錦囊,已經有些年歲了,絲織也掉了些許顏色。上面的織痕繡花已被歲月摸平了邊角。 唐泱泱期待這一日期待了許久。小時每每都握著錦囊睡,想著明天一睜眼,她就長大了,師傅也回來了。 馬車顛簸了一下。 唐泱泱想了想,把錦囊放好,還是打算等生辰過后再打開。 柳玲兒將鋪子租給了潤京人。幸好前些日子就交接了蓋章公文,包袱也是老早就收拾好了的,即便臨時要走也不會太匆忙。 柳玲兒不知道外甥女為何突然要提前離開。但看著泱泱靠在車壁上淺眠,眼底還有淡淡的淤青,甚至本白嫩的右頰邊還有一道一路上竭力掩飾但仍逃不過柳玲兒眼睛的傷口。 是什么傷,還能傷到了臉上。姑娘家,怎么能傷到臉上呢。 柳玲兒到底沒問,一邊心疼,一邊輕輕給外甥女披蓋上薄毯。 * 皇宮內。 早朝時,德化帝得知太子府邸又遭了刺客,先是朝御林親衛的領將發了通火責備,又慰問了太子傷勢一番。 太子神情如常,一身紫色直裰朝服,俊皙面容上,眸子幽濯,不見病態。 “謝父皇關懷,兒臣無恙?!?/br> 大皇子位旁列,屑諷地撇了撇嘴。 德化帝頷了頷首,敷衍地道了句“無礙便好”,開始讓其他朝臣稟奏要事。 工部尚書又在稟告修防加筑城墻一事,說著北邊西梟族年年來犯,邊界的百姓如何苦不堪言。 德化帝見他苦大仇深的臉,頭就大。不就是要讓國庫撥銀兩修建城墻嗎,那也得國庫撥得出銀兩來…… 德化帝不耐聽,隨意敷衍了幾句,岔開話,“如今天下太平,還有守軍護在邊界,修不修西梟也不敢攻進來……邢愛卿,朕見你欲言又止,何事要稟?” 工部尚書一張橫鉤白須的臉僵硬片刻,卻只能把氣往肚里咽下,歸回朝列里。 被德化帝點到名字的是禮部侍郎邢汪。 “稟皇上,今年列國的朝貢還沒有送到……”邢汪額上冒出了虛汗。 從先帝年起,逐年安分進貢的列國已經越來越少。到了德化帝在位的這十幾年,更是屈指可數……而今年甚至連一個進貢的都沒有。 中元一過,距北楚安元節就近了。北楚地大物博,百年來深受諸邊列國朝仰。安元節是北楚祭祀告靈皇室先祖亡魂的日子。 每到這一日,諸國獻貢是百年約定俗成之事。既為了求庇護,也是對北楚帝王魂靈的敬仰。 另一方面也拉進了同北楚的關系,增進了往來。 如今,西梟早在先帝時就不向北楚進貢了,更是豪橫起來年年在北楚邊界跳竄冒犯。 而其他小國雖因沒有西梟那般茁大起來的勢力同北楚挑釁,但也明稱暗貶,不再把北楚放手里端供著了。 邢汪本不想這么早說,但安元節馬上就要到了。到時沒有使臣貢物,不止潤京,全北楚的百姓可都是看眼底的…… 不出所料,邢汪剛說完。德化帝就發狂了,重重摔下手里正盤著的玉核桃,惱怒得臉都漲紅了?!柏M有此理!豈有此理!朕念在先祖份面上多年不與他們計較,豈敢如此看輕朕!王鐸,下戰書,給朕一封封宣戰!” 走出位列的將士面皮發紅,字句皆從牙縫里難為地吞擠出來。 “回皇上……戰,戰開不得……” 他們的將士光是要警惕死守西梟族來犯,已經是用了全力。哪分得出余力在和其他列國開戰。 更何況,常年克扣的軍餉,惡劣的環境……德化帝卻從不將他的諫請聽進一分,北楚的兵將早就不是同先祖時闖一片江山的兵將了。 “廢物!”德化帝隨手拋擲了快玉墨,砸在了王鐸頭上。 已過而立的將士未說話,卻默默紅了眼眶。 “堂堂北楚,竟出不來抗敵之兵!朕養你們是吃閑飯的嗎!” 在一片寂靜之中,大皇子忽道:“父皇,王將軍做不到,不代表咱北楚沒人做不到啊……不是還有……”大皇子聲頓了一下,余光掃了眼右邊的人,繼續,“不是還有樊老將軍嗎?樊老將軍雖年老,說不定還尚有力,而且威名尚在……拿來嚇唬夷人是再好不過……” 德化帝氣已經慢慢消沉了下來:“太子如何看?” “臣認為此戰無打的必要。戰,勞民傷財。樊將軍退隱多年,年邁出山,只有一虛名在外,并不能讓新兵短時間內聽令信服。若稍有不測,也易使兵心潰散……一失敗戰則士氣民心崩堤,梟小有機可趁,后果不堪設想?!?/br> 德化帝本就未想讓樊老將軍重上戰場,他費勁心思才將樊老將軍的兵權瓦解分散開,怎么可能讓他有機會再收回去。 德化帝此言只是想刁難老三,見他如此咄咄有理有據,反而又升起了一股怨怒氣。 “太子言下,這不行那也不行,是想讓朕和先祖白白挨受著氣嗎!” “臣無此意。安河山,護邊土,自古先祖第一首訓。興而百鳥來朝,衰而萬蟲皆踩?;噬蠅s固土,昌盛自引朝貢?!?/br> 太子冷清沉穩的聲一落,大殿久久回蕩。 眾臣眼露震懼。 就連顏世衾一向假面和善的臉都忘了偽裝,犀利眸子驚訝些憤的情緒流動。 無人敢如此對德化帝這般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