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顏世衾的聲音緩慢,“可憐見的,唐正羌可不是燒死,而是被擰斷脖子死的?!?/br> 太子神情如常。淡笑:“斯人已逝,顏相同袍情深,固請節哀。孤便等著顏相替他翻案洗冤,載事順功?!?/br> 顏世衾笑,眼卻逐漸冷下,“殿下為區介女流,做到如此地步,心可有愧?” “何謂愧?是摒棄為愧,還是背德謂愧?”楚修胤漠然,杏黃朝服下,一雙幽邃鳳眸皆是譏嘲之意。 顏世衾沉默,好一會兒凜然又道:是老臣唐突了,但臣是為殿下好。殿下若想成君,還望三思老臣肺腑之言?!?/br> 顏世衾辭別太子,轉身往臺階下走。 玉階上,容貌昳麗的人面上逐漸籠罩上一層寒霜。 初生的朝陽灑在九龍玉階上,所望之處皆是金光,帶著還未沾染初陽暖意的金光。 * 唐泱泱昏迷了數日。 高燒不斷。 濃煙嗆壞了嗓子。 府里請來了數位大夫,皆是搖頭言若再醒不來,便只能聽天由命。 丙二他們暗自焦急,甚至都沒發現泱泱這幾日都休憩在殿下的寢室里是為不妥。只是不停在太子寢室外急得直轉圈。 幸在第五日。人兒悠轉地蘇醒了。氣色卻是差的,原本軟乎乎的小臉瘦了一圈,一雙往常像水洗的葡萄眼,此刻無光虛弱地由顫顫的長睫遮垂著。 丙二幾人一邊暫且卸下心里提著的擔憂后,一邊看著奄奄一息的人,恨不得去把唐正羌撅出來鞭尸。 太子是這幾日照顧泱泱最多的人。 見泱泱醒了,丁三急忙忙跑去通知殿下。 幽暗的書房。 太子正抿身望著一展屏風沉思,聽著丁三難掩激動的報告,也只是淡淡頷首,表示知曉。 丁三被殿下冷淡的反應唬得一愣一怔。 端茶進來的樂福卻心知肚明,幽幽將嘆息吞進肚。 殿下日日守著的這幾夜,甚至告了假未去上朝,而光樂福無意撞見泱泱姑娘燒得不省人事,嘴里卻念叨著另一個人的場景,就有兩三次。 殿下怎么的不心寒。 樂福搖了搖頭,嘆息,卻沒說出口。 夜幕。 照料唐泱泱的丙二被前來的太子令回去休息。 丙二臨走正在喂藥:“殿下,屬下還未給泱泱喂完藥?!?/br> “剩下的孤來喂,你照料一天了,回去歇息?!?/br> “可……” 丙二想說泱泱現在神智還尚未清醒,喂藥有一大半都喂不進去……殿下是被伺候的主,沒有伺候過人,能喂好藥嗎…… 丙二的遲疑在撞進殿下陰邃的眼眸時,只好放下藥碗,一步三回頭戀戀地退下。 案上的藥碗還尚溫,床邊的朱色水盆放著一塊毛巾,上面沾染著擦拭過的褐色苦藥。而床上閉眼的人兒衣領上,也濺染點滴藥漬。 應是喂不進的藥汁流出來沾上的。 楚修胤的眼皮垂睨下,濃墨如深淵的眸定定注視床上蒼白的人。 好一會,才抬手拿起案上的藥碗,走過去。 太子把人抱靠在自己懷里,細細喂藥。 如丙二所說,還未徹底醒來的人拒絕喝藥。 想是湯藥的苦味遭到了本就嗜甜的人的本能排斥。 就算昏迷著,嘴巴也是緊緊閉著。 只要苦藥再進一步,便會遭到人無意識的抵抗。 玉勺里的藥被抗拒的人兒極力的扭避,濺灑出來。 溫熱的藥汁灑在了太子皎白修長的指上。 緊閉著顫抖的長睫的人,軟軟咽咽地躲,蒼白唇色喃嚀:“……泱泱不喝,救救泱泱……師……” “傅”字還未出,便被人捏堵住了唇。 楚修的微涼的長指在那兩瓣柔軟唇瓣上摩挲,手指的主人陰蘊沉沉。 這些日子他已經聽夠了。聽夠了這張小嘴喊了幾次那個人。 卻沒有一次他的名。 嘗到唇上的苦藥,唐泱泱長睫直顫,嗚嗚痛苦地悶頭往暗處躲,想甩開滿是苦藥的手指。 殊不知,她人在太子懷里。怎么躲,也只能是往太子懷里拱得更深一點,而無處可逃。 “嗚嗚師傅……” 太子長睫垂下,拿著藥碗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眼底一片陰影。 太子緩緩拿起碗喝了口藥,低眸,捏抬起唐泱泱的腦袋,俯身便灌了藥上去。 當夜。 唐泱泱做了一個夢。 夢里滔天的火,看不見面容的娘親抱著她,說爹爹信錯了人。轉頭,師傅把她救出來,而唐泱泱卻找不到他。 她邊哭邊找著師傅,后頭有一野獸在趕著自己。 她一哭,野獸就咬自己。 咬她的脖子還有手指。 唐泱泱不敢哭了,一邊跑著,一邊小聲抽泣地喊師傅。 她已經很小聲了。 但野獸還是咬她,咬她的嘴巴。 哪哪都是苦苦的。 唐泱泱找不到師傅,還要被野獸吃掉,委屈又難過地大哭。 這一哭,便從夢里徹底醒來了。 * 調養了近半月。 已進了涼月時節。 唐泱泱身子已無大礙,除了嗓子因為被濃煙嗆到還未能好全,又可以重新活蹦亂跳。 恢復好身體的唐泱泱還是在太子府邸和各個任務間來回,除了多了幾日去柳玲兒住宅陪她,日子還是和之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