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如今頭一次紅了眼,不為別人,只為他這批書粉。 沒有你們從一開始支持我,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站出來幫忙,便沒有我小可的今天。 我何德何能,可以有幸有你們這樣一批書粉,這樣一群朋友。 我很幸運,也很感激。 我大恩不言謝。 唐軻說罷,抱起酒壇,一口悶了。 趙小梁幾人哄笑道:怎么不言謝呢,你多寫幾章更新不就是謝了! 眾人說笑間也都紛紛舉杯干了,一桌人掏心掏肺聊到月亮高懸,方陸續散去。 唐軻裝著一肚子酒,又騎馬吹了一路風,待到了鹿鳴山莊書房屋頂,人都有些恍惚。 他立在屋脊上,定了定神,確定書房里漆黑一片,耿老板應該已經睡了,便直接一躍來到窗邊,準備將小冊子遞進去。 一個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朝唐軻靠近過來。 唐軻警覺回頭,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襲在月色下泛著幽藍光芒的蟒袍和親王旒冕。 景王?! 唐軻倒抽一口冷氣,周身血液瞬間凝固,腳下一躍,遽爾飛至屋頂,風馳電掣般竄了兩個屋脊朝莊子外頭逃去。 小可 院子里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他。 唐軻飛檐走壁的雙腳倏忽滯住,踩落兩片青瓦方停住,轉身,瞇起眼,看清了那身著蟒袍之人的相貌。 耿老板?!你怎么你這你是 第24章 唐軻腳尖輕點一躍落回書房前的院落里。 朱文禎迎上來,看著他淺笑,一身幽藍蟒袍極為合身,襯得那冷白皮膚愈發細膩了,原本的清冷氣質亦是更甚了幾分。 為何來了卻不告而辭?朱文禎那一雙微微上挑的杏眼笑起來格外勾人,我在等你。 唐軻看著眼前人,咽了咽喉頭,覺得有些口干舌燥,耿、耿老板,你這身衣裳 朱文禎微微偏著頭,唇角上揚,是我從景王那里借來穿的,小可不喜歡么? 唐軻笑得很是僵硬,咱能整點陽間的東西么?你這一身,嚇都能嚇死我。你這樣隨便拿你主子的衣服穿,不犯法么? 沒事cos誰不好偏要cos那位景王爺? 朱文禎眉頭輕蹙:小可不喜歡?可你不是對景王日思夜想?我原以為如此穿著,可聊以慰藉小可的相思之苦 唐軻擺擺手,別,我心臟不好,耿老板以后要玩新花樣,能不能先給我個高能預警,讓我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朱文禎垂下眼,難掩臉上失落神色。 唐軻看在眼里,覺得說得過了,慌忙找補一句:說句大不敬的話,這套王爺的蟒袍倒是很適合你,你穿著很好看。 朱文禎聞言果然立即一掃面上陰霾,重又笑道:那小可喜歡么? 唐軻愣住,他沒想明白耿老板為什么這么執著于他的喜歡,但他心想耿老板真的是個喜形于色且極易滿足的人,只一句話就能變了臉。 他喜歡看到那張臉上漫溢笑意的樣子,也喜歡那雙眉眼彎成月牙的形狀,所以他咧嘴笑著點頭,喜歡啊。 朱文禎果然就笑彎了眉眼,上前一步拉了唐軻往書房去,我原在院子外頭等你,你方才是將書冊遞進去了?那我們今日便在里頭讀罷? 每當對上朱文禎那雙黑白分明的天真眼眸,唐軻就講不出任何拒絕的話,對面說什么,他都照單全收。 待唐軻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了。 朱文禎坐在案桌邊,攤開送來的小說更新,余光瞥見唐軻脊背挺直坐在椅子里的身形。 朱文禎想,小可又像頭兩次來山莊時那樣,拿直白而灼熱的目光盯著他看了。 從前被這樣的目光盯著,朱文禎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可打他嘗到情動滋味后,便開始想念那被對方暗中觀察的感覺了,但小可卻再不愿拿那樣的目光打量他了。 如今再次被這樣盯著,朱文禎眼睫輕顫,唇角微揚,不自覺紅了臉,視線卻是盯著書冊上的內容不敢挪開,生怕自己一抬眸,與對面的灼燙目光對上,對方便會似蝶飛走。 唐軻喝了酒,意識便不似從前那般清明了,一舉一動皆隨心隨性,少了平日的克制和收斂。 他喜歡盯著耿老板看,此刻便直勾勾望過去。 耿老板每次讀他的文時那副情態,會最大程度地勾起唐軻身為寫手的滿足感。 自己寫的文字可以這樣牽動一個人的情思,于唐軻來說,遠比看到自己的小說在書局里呈指數級上漲的銷量更讓他開心。 唐軻想,耿老板此人,真的很有意思。 初識覺得他冷清孤傲、脾氣不好、愛擺架子,可相處久了會發現,他不是刻意端著架子要拒人千里,他不過是個完全不懂得逢迎、心思全寫在臉上的極度天真率直的人罷了。 唐軻不知道耿老板是怎么坐上鹿鳴山莊管事這個位子的,但可以隨意借到景王的蟒袍,耿老板的身份絕不一般,甚至可能是哪個王公侯爺的私生子也不一定。 唐軻雖不確定耿老板究竟和景王爺有多少牽扯,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耿老板被保護得很好。 耿老板的那種天真,是從小被所有人寵著、呵護著,從未經歷過風雨,更不曾見過世間丑陋陰暗,才會有的特質。 這樣的特質,打從唐軻記事起就從不曾在自己身上看到過。 他在心里苦笑,想自己和耿老板真的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世界的人,若不是因為這小小一本書,兩人是斷然不會有任何交集的。 唐軻又想,耿老板總是這樣拉著他讀文,讀到情難自已時,又總要他配合著表演,其實不光是因為他暗戀景王的人設吧。 耿老板更像是拿他當一堵白墻,兀自將自己有關愛情的美好幻想投射上來,放映了一出自導自演的好戲。 唐軻一再退縮,抗拒耿老板的各種怪異請求,不過是不想做那堵白墻。 可如今轉念想來,耿老板其實更像顆光彩奪目的蚌,悄悄湊近到唐軻身邊,打開蚌殼,讓唐軻看到里頭那細軟嬌嫩的蚌rou,誘惑他伸手去摸一摸。 唐軻害怕對面這樣直白的表達,怕他若當真伸手了,便會被橫在兩人之間無法逾越的階級鴻溝給死死鉗制住,最后落得兩敗俱傷的局面。 可此時唐軻心念一動,想天真如耿老板,未必就能有那膽量將假戲做成真吧? 唐軻若不再退縮,轉而以攻為守,伸手去觸摸那極具魅惑性的蚌rou,那蚌必定會嚇得立即縮進殼里,落荒而逃。 想到那樣的畫面,唐軻便不自覺勾起唇角。 朱文禎將那份更新讀完,抬起頭來,看向唐軻的目光中難掩失望,小可,今日的更新,為何如此 如此什么? 唐軻開口,聲音低沉,尾音上揚,帶著幾分挑逗意味,驚得朱文禎一雙杏眼都睜圓了些,警覺地看著他。 唐軻對這反應很滿意,繼續道:如此正經?耿老板更喜歡不正經的更新? 朱文禎被唐軻突然的轉變怔住,停頓片刻方有些失神地低聲道:我、我沒有,休要胡說。 唐軻輕笑,起身來到朱文禎身邊,傾身壓過去,我就是作者,耿老板想聽什么情話,我現場講給你聽便是了,嗯? 朱文禎感覺到唐軻身上散出來的熱氣夾雜著些酒氣朝他口鼻撲過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本能地身體朝后靠了些,偏過頭想要躲,下巴卻倏忽被捏住了,強迫著他轉過頭,仰視著那面具下半掩著的一張臉。 朱文禎心跳漏了幾拍,放在身側的手將衣角攥出層層褶皺,隨著胸口微微的起伏,身體都有些顫抖起來。 唐軻拿醉眼盯著身前人的每一處細微神態,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耿老板拉著他演戲,就像他拋出去的暗戀景王的人設一樣,根本是葉公好龍,見不得光的。 他若當真有心往前一步,對面必定縮回殼里。 唐軻垂眸,將那雙微微泛紅的杏眼里驚慌失措的神情盡收眼底,突然起了玩心,或者,相比于那些情話,耿老板更喜歡實際行動多些? 話音剛落,唐軻俯下身去,將唇覆上對方那雙嫣紅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 白墻梗致敬 蔡康永給未知戀人的愛情短信 第25章 朱文禎兩簇濃密的睫毛輕顫,指尖都微微顫抖著。 他僵直著身體,任由唐軻將唇覆上來,腦海中有片刻只余空白。 直到唐軻一手攬著他腰,另一只手緊箍在他頸后,將那原本淺嘗輒止的溫柔一吻逐步發展為攻城略地的深吻時,朱文禎方慌亂起來,強烈的窒息感籠罩著他,他悶哼一聲,一把將唐軻推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退至角落,背抵在墻上,胸口起伏著,一雙眼眼尾泛紅,瞪向唐軻。 許久未見這副受驚的小貓模樣,唐軻眼底帶笑望著他,回味著唇齒間留下的綿軟觸感。 你你好大的膽子! 朱文禎與對面僵持許久方呵斥一句,可那帶著顫音的話講出來實在聽不出幾分威懾力。 唐軻輕笑出聲,心想耿老板演景王也真是演得相當敬業了,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端出王爺的架子來,我以為耿老板會喜歡這樣,看來是我誤會了。 朱文禎長這么大哪里受過這般調戲,眼眶愈發紅了,紅暈從耳根直蔓延至脖頸深處,雙手緊緊握成拳垂在身側,滿眼戒備。 唐軻見他這樣,收斂了笑意。 他原以為耿老板三十多歲的人了,又是王府莊子上的管事,雖說看著嫩了些,也少了些社會上的歷練,可多少總該有些情史的,但如今見耿老板這樣的反應,才意識到對方竟純情至此,方恍然察覺自己做得有些過了,上前半步,想說點什么彌補一下。 察覺唐軻有意靠近過來,朱文禎身體又朝后瑟縮了些,退無可退,只能朝一側躲去,腰撞上案桌,桌面晃動兩下,掉落一排筆架,粗細不一的筆桿散落滿地、發出清脆噼啪聲。 唐軻望著滿地的毛筆,怔住,緩緩收回腳,朝后退了一步。 朱文禎抬手指著門:出去! 唐軻還想開口,又覺得此時怕是說什么都只會越描越黑,只得朝他躬身一禮,默默退出去,一躍消失于夜色中。 朱文禎半晌方緩過神來,踱至案桌邊坐下,輕咬著下唇,舌尖嘗到那上頭殘留的一絲酒味,說不出是甜是澀。 唐軻沒有立即回去,他藏在對面屋脊后頭,暗中觀察著書房窗牖里那獨自坐在燈下的身影。 被朱文禎趕出來的時候,他酒已經醒了,回想起剛才的舉動,雖覺得確是有些不妥,可竟沒有半點后悔。 耿老板果然如他料想的那樣,不過是將自己小說里那些虛幻的愛情投射在他身上了,他以進為退,對面便頃刻縮回殼里去了。 想來今日之后,耿老板應該不會再糾纏他扮演那些奇奇怪怪的橋段了。 唐軻這樣想著,失笑出聲,懸著的一顆心松下來,唇角卻莫名掛上幾分苦澀,轉身離開鹿鳴山莊。 接下來的兩天,朱文禎都沒有再去棲鳳書局找過唐軻。 試發行的小說開頭在第五日以三千八百本的銷量直接脫銷,書局庫存清零,掛上售罄的標識牌,緊急調動印刷局連夜加印。 局長風憑闌召集核心成員去了研討室,提前宣布唐軻贏了賭局,是我的疏忽,未提前批復足夠的發行量,只因我先入為主認為小可先生必定不會達到目標。我在此代表書局管理層,向小可先生鄭重道歉。 風憑闌說罷,起身朝唐軻行一大禮。 唐軻對風憑闌的知禮公正是十分欣賞的,此時慌忙回了一禮,滿口應著沒事,又道:希望局長可以履行承諾,準許風俗部的小說內容以后都由我們自己做主便好,我部長和我都感激不盡。 風憑闌點頭:這是自然。 郭秀才卻不滿道:未能達到五千本的實際目標,怎能就此給出這樣的許諾?若要公正,就該待加印書冊出來后,重設賭局,再來一遍。 哲遠,風憑闌直呼郭秀才大名,沉聲道,庫存告急錯在我一人,你若認為這賭局不作數,便只當那許諾是我以棲鳳書局局長的名義給的風俗部罷,此事就此打住,莫要再提。 郭秀才頭一次被局長這么指名道姓地指責,饒是再不服氣,也只能縮了脖子認下了。 散了會,伍梁生一張老臉笑開了,說,想吃什么,晚上我請,出去慶祝慶祝。 唐軻咧嘴笑:謝了部長,咱這頓能先欠著么?我晚上還有事。 伍梁生狐疑望著他:什么事?與你那俊俏小公子幽會? 唐軻依舊咧嘴笑,并不答話,只說:過幾日休沐,到時候我請您,地方全都城您隨便挑,成嗎? 伍梁生挑眉看他:你確定全都城我隨便挑?你可別后悔??! 唐軻擺擺手:放心,我做事從不后悔。 唐軻出了書局,直接去了鹿鳴山莊。 他想了一天,始終覺得前一晚那樣離開有些不妥。 耿老板是他最放在心上的書粉,他可不敢冒險把人得罪了。 所以他想來道個歉,認個錯,態度誠懇些。 唐軻懷里揣著為耿老板寫的滿含濃情蜜意的一章更新,躺在屋脊上等他。 可從日落等到月升,又從月升等到月落,直待到天邊泛起魚肚青,也沒等到耿老板的影子。 唐軻怏怏地回家洗漱一番去了書局,一整日都有些恍惚,晚上踩著點下班,又去了鹿鳴山莊,依舊和前一晚一樣,守了一夜,卻還是沒能等到想見的人。 唐軻曲著一雙長腿坐在屋脊上發呆,手指無意識地撥著腳邊幾片青瓦,心里非常沉。 打從第一次在景王府后門銅鑼巷里見到耿老板以來,這是兩人頭一次分開這么久。 想到這里唐軻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地笑笑,什么叫頭一次分開,怎么鬧得跟小情侶吵架似的。 可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習慣有耿老板常伴左右的? 不管是在鹿鳴山莊,景王府后門,還是棲鳳書局,耿老板好像總能找到各種理由,隔三差五出現在他的生活里。 人真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只需要這么短的時間,就能養成一種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