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
而他們的父皇,現在最擅長的,恰恰就是反復無常。 “阿姐,你不會真的看上那些人了吧?”五皇子問出這一句后,陸危感受到了公主的眼尾余光掃過。 五皇子在這里,他只好一言不發地做起了木頭人。 這也有一點好處,就是這姐弟二人說話,都不會將他避開了。 江央公主轉過身去,施施然地坐在了榻上:“并沒有啊,都是他人的傀儡,有什么好看的?” 聽到這里,陸危心里因為芙蓉宴掀起的波瀾,很快又平復了下去。 宜章愣了愣:“什么?”他其實多少是知道的,但是沒想到阿姐也是清楚的。 “你以為他們是自愿的嗎,無外乎是奉了家中的吩咐,來為自己背后的家族和勢力謀求利益罷了?!苯牍餍Φ锰竦?,不以為然地說。 聲線如春雨細絲,然而指尖掠過才知曉,那是極為冰冷刺骨的。 “若非是你年紀太小,這次你也可以讓你信任的人來芙蓉宴的?!?/br> “我怎么會這么做,阿姐你是人又不是物品?!币苏庐斎徊荒苋萑?,阿姐還用這么隨意的語氣,他根本不會這樣做的。 “阿姐你只想到眼前的,退一步講,若只是那些人也就罷了,萬一,萬一是永寧宮的人呢,你該怎么辦啊,阿姐?” “噢,原來宜弟也想到這些了?!苯牍鬟€像是哄小孩一樣,笑盈盈的但是不達眼底。 “哎呀,我又不是幾歲的小孩了,怎么可能還想不到?!币苏聼┰甑刈讼聛?,陸危接過了殿中準備的銀耳百合梨湯,端了放到宜章和江央的案前。 “算了,阿姐你不喜歡就好,那你查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了嗎?!闭媸遣幻靼赘富视惺裁春迷囂降?,他一直都在喝酒啊。 “托宜弟你的福,已經了解清楚了?!苯牍鳒睾颓宄旱劂灰恍?,端起來桌案上的梨湯,手里拈著瓷白的勺子潤了潤口。 宜章亟不可待地催促道:“都回來了,阿姐,你現在總能告訴我了吧?!?/br> 陸危也很想知道,公主究竟有什么打算。 姐弟兩個并沒有讓陸危出去,此時對他們來說,陸危已經是足夠安全的自己人了。 江央公主挑了挑眉:“父王在服用五石散,你知道嗎?” “五石散?”宜章聽得一頭霧水,不由得一臉的茫茫然,他自以為涉獵頗廣,也沒有在腦海中第一時間找到答案。 宜章撓頭苦苦思忖道:“聽起來有些耳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br> 江央公主不緊不慢道:“魏人何晏你可知曉,父皇所服用的,就是他追捧的五石散?!?/br> 這樣一提醒,宜章立刻豁然大悟,抬手一捶掌心,大驚失色道:“我想起來了,阿姐你怎么現在才說,我們去勸父皇不要在服用了,或者讓我的老師他們去上諫,還有其他的大臣們?!?/br> 宜章說完,恨不得跳起來,現在就跑去琉璃泉殿。 “你什么都不能做,沒用的?!苯牍鳟惓5睦潇o平淡,抬手輕輕地壓在了宜章的手腕上。 “沒用也要做啊,”宜章皺起眉頭,白皙的眉間現出折痕,分外不解道:“可是,阿姐你不是知道,那東西不好嗎?” 他以前是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就一定要阻止父皇,繼續這樣下去了。 “是,當然不好,”江央公主斂起了眼睫,聲音很低很低,宛若細細的雨絲顫動:“所以我更不會去勸諫父皇了?!?/br> 宜章倏然而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阿姐,你還是父皇的女兒嗎?” “我同時也是母后的女兒?!苯牍髀卣f。 宜章難以接受,阿姐的冷眼旁觀,怒不可遏道:“你怎么能這樣,你知道父皇意味著什么嗎,為了你的一己私心,你要看著我們的父皇,這樣墮落下去,你這就是見死不救!” 江央公主靜靜地凝視著他,語態平和地說:“我們什么都做不了?!?/br> 和慷慨激昂的宜章,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們是什么都還沒做,阿姐你這樣說,到底是出于什么心?!?/br> “出于你要接受,父皇也會這么對待你我?!苯牍骼淙磺液敛涣羟榈?。 聽到阿姐這么說,宜章脊背發涼,他這才意識到,阿姐和他以為的,完全不一樣了。 他尤其不敢想的,就是阿姐還有沒有別的更可怕的事情,再瞞著他的。 “我是出于保護你,”江央公主平靜地喚他:“宜弟……” 宜章在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站起來甩開了阿姐的柔荑,口不擇言道:“我不是你的宜弟,你也不是我的阿姐,我們不是一路人,你變得太冷血了?!?/br> 江央公主沒有服軟的意思,翹了翹唇質問他:“你是不是在想,至少比起我,你還有點做兒女的良心?!?/br> “難道不是嗎?”宜章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詰聲反問道。 “人本就是復雜的,不是別人變了,宜弟?!苯牍髡f完這番話,眼睜睜地看著宜章摔門而去。 他們姐弟二人從未起過這樣劇烈的爭端。 江央公主閉上眼冷然而笑,宜章,父皇不會聽的,他知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一直以為,父皇只是簡單的,因為殺了母后而心虛。 全都不是。 即使你眼睜睜地看著,發生在眼前的一切,也都不是全部且真實的一面,人當然也是如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