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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尚且有太醫無數,還不是有鳳子龍孫等貴人,僅僅因為一場風寒就去了的。 “誰同你說的,本宮身體不好?”江央公主正拿著一只鴛鴦銀剪,親手修剪花枝,揚起秀頸來,長眉入鬢,眉梢眼角染了三分笑意,晏晏笑語地看向他。 “既然公主并未有恙,當年公主離宮……”陸危一直都不知道,他真的以為,公主的身體太孱弱,是以向來小心翼翼。 語及當年,江央公主手里剪刀不意“咔擦”一下,剪掉了一支開得正盛的荼蘼花,面色倏然轉為冰雪之色:“別說了?!?/br> 陸危由此發現,公主并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的輕松,可以肯定的是,公主的心里隱藏著很沉重的秘密。 說來很是奇怪,江央公主與五殿下宜章,仿佛沒有母族一般,這是宮里的禁忌,不興讓人提起的。 分明極為盛大的葬禮。 皇后娘娘出自名門之后,但母族秦家一直遠駐邊地 按照慣例,皇后的母族都會得封賞,秦家卻無一人進京前來送葬,這么些年也對皇城里的兩位殿下不聞不問。 秦氏一族究竟是為了避禍,還是真的恪盡職守,不得而知。 當年,一切都是很蹊蹺的,至少在陸危眼中。 雖然試探的效果不佳,但他明白了,公主至少不是被埋在鼓里的,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和面臨的危險。 過了一時,江央公主才緩了過來,指了指桌子上太醫留下的兩瓶藥膏,說:“對了,那兩瓶白玉膏?!?/br> 陸??酥频財科鹱约旱哪抗?,請示道:“卑臣這就為殿下收起來,還是放在妝臺?” 這兩瓶香膏,裝在整塊白玉挖成的小圓罐里,稍微旋開蓋子,里面玉白膏脂就彌漫出清幽的蘭麝芳香。 太醫說這是公主上次吩咐他準備的。 “不,是給你準備的?!苯牍黝D了頓,溫聲道:“你的手,理應好生護養一下?!?/br> 陸危猶豫了一下,垂首婉拒道:“此物昂貴,卑臣微賤,無需這些?!?/br> 除卻高昂的價值,還有一點,就是他潛意識里,不愿意在公主面前,用這些外物強化自己內侍的身份。 即使他很清楚,多虧了自己不是真正的男人,才得以留在這里與公主獨處。 但也讓他永遠止步于此。 “可本宮不喜歡,你有這樣的一雙手?!苯牍鞯卣f。 她抬起如玉蔥般的指尖,在他疊繭重重的掌心以及指腹上,輕點了一點,柔聲說:“既然已經做了本宮與宜弟的人,就不要丟了我們的顏面?!?/br> 她無法直截了當的說,自己只是見到這樣的一雙手,總會有不忍之心而已。 這仿佛讓她顯得太心慈手軟了。 “卑臣知道了,多謝公主掛懷?!标懳?戳丝醋约旱氖终?,就蜷起反復握了握,悄然收回到了袖子里。 江央公主手上纖薄通透的指甲,蓄養得約有半寸長。 這是陸危很早就注意到的,以前很奇怪人的手指如此粗糙,怎么能描述成柔荑、青蔥,現今才知,正該如此。 映了公主的纖纖十指來說此言,果真再貼切不過了。 江央公主縱然寂寂三載,終究還是金枝玉葉。 所見萬般諸相,皆是精美皮囊,天下的好時節好景致,都一應在這皇宮之中。 月照宮上下皆知,江央公主對陸掌事的寵信朝夕漸漲。 不僅準予陸危使用殿中的書案以及筆墨紙硯,還手把手的親自教授他識字習文。 五皇子很快也知悉了此事,他時常來往,有什么事件,月照宮里的人也沒有隱瞞他,她們以為公主是圖好玩,宜章問及,索性也當成有趣的就事與他說了。 “難道,阿姐想要將他培養成大學士不成?”宜章去見江央公主時,她正在吩咐陸??磿?。 江央公主莞爾一笑道:“不行嗎,你不是也說,他很上進嗎? “我那只是為了和你開玩笑,阿姐你何必為了個奴婢思慮這么多,忠心聽話才是最打緊的?!币苏挛瘜嵅徽J為,阿姐有任何必要,為了一個奴婢耗費什么心思。 “你是不相信阿姐的學識嗎?”江央公主放下手里的東西,正色道。 宜章毫不吝嗇地贊美自家的阿姐:“我當然相信,幼年父皇母后都說過,倘若阿姐生為男兒,恐怕就不需要來我了,教一個陸危自然綽綽有余?!?/br> “他是不同的?!苯牍鳠o意義地堅持道。 這句話聽上去太奇怪了。 宜章心道,這是著了什么魔不成。 “他當然和你我不同,這就是命啊,這就是他們的命,你看你我,生來就是人上人,他們也是生來就是卑躬屈膝的命?!币苏码p手捧著腮,百無聊賴地說。 “改變他做什么?”宜章顯然不以為意,慨然道:“況且阿姐你未免憂思過甚,再而言之,這就是陸危本就該有的樣子?!?/br> 倘若,陸危不是這么慢條斯理的一個人,那就似乎也不是陸危了。 “是嗎?”江央公主歪著頭,慢條斯理地修剪、別枝、插花,抬起眼眸認真地同他說這一句:“我需要讓他變得不一樣一些?!?/br> “我知道,阿姐想讓他為你我所用,可是,這一切有用嗎?”宜章在旁雙手抱臂,聽了阿姐的話雙眉緊攏,仿佛若有所思后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