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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愛這個孩子。 江寥食言了,他并未將所有的愛傾注給女兒,反而發瘋了一般沒日沒夜地鉆研傀儡道,力圖做出能替代萬里霜的傀儡。 我視為幼稚孩童的江寥實則擁有著天才般的頭腦,卻也會在可笑的選擇中出錯,渾渾噩噩。 杜若出世了。 我第一眼見到她便知道不是萬里霜。 即便她們擁有著一模一樣的外表,也改變不了杜若是傀儡的事實。 她和我是一樣的,為滿足活人的私欲而降生在這世上。 我們都沒有自由,注定受人驅使。 傀儡永遠變不成活人,我知道,卻仍彌足深陷,總是期盼奇跡的降臨,為零星的希望而掙扎不休,最終只會得到更大的失望。 江離一日日長大,江寥也在一日日變老。 我很少再見他們,有時會站在宮中最高的摘星樓上眺望,也只能看到萬里霜留下的霜天降。 杜若倒是會時而不時地入宮找我,看在她與萬里霜生著同一張臉的份上,我倒不排斥,卻也算不上熱情。 只是同她單純地打架切磋,聊一聊江寥的事,再看她落敗時緊蹙眉頭的模樣,輕輕地搖頭。 名義上她是我的meimei。 許是再過上幾年,她也會被賜姓為赫,隨后封為親王,重蹈我的覆轍。 “你為何不見主人?” 杜若的刀步步緊逼,無一不是殺機,她的人也如是,見不到萬里霜的絲毫溫柔,只有冰冷而殘忍的屠戮。 我用雙指夾住了細而薄的刀刃,稍一用力便碎成了齏粉。 “見了也沒話說?!?/br> 我們曾親如家人,如今卻連見面都成了奢侈,同在京都也要靠信使傳遞消息。 書信上不過是簡短的命令與回復。 再沒了談天說地、胡言亂語。 也罷,我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我交了朋友,將他封為襄王,襄者、助也,我知道他動機不純,似乎有挾天子而令諸侯的想法,但那又如何? 異姓王中我最討厭的便是端王,那是個格外麻煩的女人,終日吵得我頭疼,又是給我繡那些毫無用處的帕子,又是問我她穿什么好看,說我不該如此、不該那般。 我將她一貶再貶,發配到了最偏僻的瑯城。 臨走時她一反常態地沒哭,雙眼通紅,沉默著絞碎了自己所有的華裳、扔掉胭脂水粉、剪去及腰長發,提著長.槍便策馬直奔瑯城,一次頭也不曾回過。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滿朝文武大臣皆異口同聲:“陛下是天子,永遠不會犯錯,錯的是臣民?!?/br> 是么…… 可我在看到她背影的那一剎那,竟有些后悔,想喊她回來,口卻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像萬里霜還在時一樣,是個廢物。 萬里霜的忌日時我去了她的墓前,江寥早已到了。 “寥少爺?!?/br> 我主動喚他,如同多年前一般。 他身形一頓,銀絲襯得整個人風霜而蒼老,回頭沖我艱難地笑了笑。 “凌霄,你來了?!?/br> 我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曾經名動一時、令天下女子愛慕的無雙公子。 他只有二十九歲,卻似知天命之年,深陷的凹眼窩與骨瘦如柴的身體無一不昭示著壽命將至。 “凌霄,”江寥看向我,“你恨我么?” 我將懷中的面具取了出來,淡淡地開口:“都這么久了,還說這個做什么?!?/br> 江寥十二歲生辰那晚,江府熱鬧異常,只有我獨自坐在傀儡房,看著自己的同族被鐵爐燒成汁水,熔鑄成面具。 根本不需要綁起來,他們很聽話,乖乖地自己躺了進去。 “當我的小弟,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乖乖跟著大哥我,前途無窮??!” 胖團子笑得格外囂張且傻,墊著腳將面具蓋在了我的臉上。 我將面具放在了他的掌心。 “這是你送我的唯一一件禮物,可還記得么?” 他看了一眼,眸中微動,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終將面具隨手丟在了地上,揚長而去。 “不過是一塊廢鐵?!?/br> 面具磕壞了一角,我抱著它呆呆地站在萬里霜墳前,眼眶潮濕,機油止不住地涌出身體,我費力地去擦卻根本擦不完。 回宮后,我召了民間最好的偃師,替我修補這副面具,即便重新補好了缺失的一角,我卻總覺得那一處十分礙眼,像一只丑陋的蟲子,蠶食著我渴望的一切。 襄王爽快地同意了助我,端王沉默了許久,最終一言不發地率大軍而至京都外。 閉上雙眼,動了歸一竅之后的事情記不太清了。 我已不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