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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牙,屈膝,緩緩跪下。 粗礪的指尖緊貼地面,她彎了腰,在地上重重朝他磕了一個頭。 “霍總,溫穗知錯了?!?/br> “我應該照顧好少爺,無理由依從少爺,不該有任何其他想法,也不該讓少爺為我憂心?!?/br> “從今往后我會牢記自己的身份和職責,不逾越半分?!?/br> “還請您不計前嫌,救我弟弟一命?!?/br> 她爸打她的那只手在顫抖。文姨和文熙看溫穗跪在地上的樣子,紅了眼睛。陸醫生皺眉,欲言又止。 照顧少爺這么多年,倒春寒的時候,少爺體弱容易感染風寒,他一向清楚,所以霍總是在借此事給溫穗施壓,他開不了口。 夫人去世后,少爺是霍總的命,即使假敵一百,也不能傷他分毫,霍總是在杜絕一切苗頭。 掛完點滴,在昏迷時她喂他喝了一碗湯藥,終于,他在凌晨四點醒來。 而折騰一個晚上的她終于挺不住,趴在他床邊睡去。 睜開眼的瞬間,霍希光就看到她還穿著七中的校服,側臉趴在他軟絨絨的被子上,睡得正香 她袖口隱隱的梔子香味讓他知道,方才扶他,給他喂藥,片刻不離的都是她。 下午那滿腔的怒火瞬間消減不少,其實,仔細想,她沒有什么錯。 他側頭,端詳她睡臉。 小巧挺翹的鼻,乖順卷翹的眼睫,還有淺淡紅潤的唇,自然的唇珠,海藻般的黑發垂在一側,從前總說她土,慢慢靠近,就會發現她其實很美,空靈的,純粹的,不事雕琢的美。 她性格也是極其溫厚,可能是骨子里養成的,但他總愿意相信,她對他的忍讓溫柔,是不一樣的。 也難怪,除了班里私下議論她的男生,還招惹上對面那個二百五。 可能打心底認定她是屬于他的小藥爐和小跟班,旁的人覬覦,就讓他很不爽。 一時沖動后病倒,害她累到睡倒在這,他心里的怨氣消了,倒惹上幾分愧疚。 霍希光把毛毯輕輕蓋在她肩膀,手心里緊攥著的那個薄荷發卡,小心翼翼地夾起她一縷發,固定在耳后。 側臉愈發溫柔秀美。 總算物歸原主,他眼里染上笑意,很少主動跟女生親密接觸的霍希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笨蛋吶,被欺負了不知道找他?非得自己忍辱負重,她難受,他也難受。 霍希光沒想到,這一捏直接把人從睡夢中捏醒。溫穗猛地抬頭,看到他醒了,瞬間驚起。 “少爺你醒了,陸醫生在樓下,我去叫他?!?/br> 他凝眉。 “我不要他?!蓖nD片刻,他眼神凝聚在她另一邊側臉。 “你臉怎么回事?誰打你了?” 她腳步一頓,隱在黑暗中的半邊臉,不自覺勾起嘲諷的笑容。 “沒有,是煮藥時被熱氣燙傷了?!?/br> 說完,腳步匆匆下了樓。 霍希光神色不豫。 為什么他總覺得,過了一個晚上,她又像回到了最開始時冷硬隔閡的樣子。 后面兩天是考試,她跟他分在不同考場,碰面的機會少,但飯還是在一起吃。 下午考數學,他把昨晚熬夜幫她手寫整理的要點裝進文件夾,遞給她。 “關于立體幾何的,我猜了幾道題,考前看一遍,應該八九不離十?!?/br> 她點頭收下,淡淡道了句謝,開始沉默地吃飯。 霍希光想要邀功的笑容在嘴角逐漸僵硬,看她耳朵上掛著的口罩,還有一邊紅腫未消的臉,忍了滿肚子的疑惑,最后還是沒發作。 小女生,最近毀了容,難免心情不好,他能忍。 最后一門終于考完,迎接他們的是三天月假,拘束一個月,同學們都身心愉悅。 他們仨一起走出校門,難得考完,文熙跟他心情很好,正在討論去哪里吃晚飯慶祝,身側的她,卻突然停下腳步。 三米外,顧青禾旁邊站著一個人。 洗得發白的深藍色T恤,干練簡單的平頭,高大的個子,還有那雙飽經風霜填滿滄桑無措的眼,是顧麥。 看到許久未見的meimei,他露出幾個月以來難得輕松的笑容。 “阿穗?!彼兴?,熟悉的家鄉軟語,溫穗的眼眶瞬間紅了,背著書包飛奔過去,撲進他懷里。 她的小臉掛滿了淚,又有喜悅到極致的笑,她緊緊抱住他,額頭抵在他胸口,親昵地蹭了蹭。 霍希光和文熙站在不遠處,滿心歡喜,毫無防備,全心依賴的小女生模樣,是他們很少見過的溫穗的樣子。 他有些晃神,似乎這幾天,第一次見她情緒這樣起伏。 顧麥看到他,遠遠向他點頭示意,然后揉揉溫穗的腦袋。 “阿穗,我們回辛夷鎮,小旭要手術了,我們去陪他?!?/br> 溫穗笑了,重重點頭,聲音帶著期盼已久的歡喜。 “好?!?/br> 有一瞬間,霍希光不敢上前,不想打破那一隅溫馨,還有那個鮮活的溫穗。 想起前幾天發生的事,文熙眼里淬了無奈和心疼,她扯了扯霍希光的衣袖,用只有他倆能聽見的音量問他。 “少爺,如果溫穗弟弟的手術做完,她不愿意回來了,你會怎么辦?” “她不會?!彼膊恢浪悄睦飦淼淖孕?,幾乎脫口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