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 第72節
在明修詣終于落地后,那停在半空的枯枝突然猛地旋轉,漆黑的枯枝仿佛脫了一層龜裂陳舊的皮,齏粉輕飄飄落下,新生的藤蔓猛地開出一簇又一簇雪白的花兒來。 霜下客看著一片雪白花簇中長身玉立的明修詣,突然倒吸一口涼氣。 他終于知道宮梧桐為什么會沉迷此人了。 張揚如烈火似的人,往往會被那溫潤如玉宛如春雨的溫柔所吸引。 明修詣神色淡然,垂著長長羽睫將白皙的手指探入了空地最中央那幾乎一人高的根莖中,整只手像是要被吸進去似的,輕輕一動還蕩起一圈漣漪。 他微微施力,手指一旋像是摘了個果子似的,將手抽了出來。 明修詣舉手投足皆是旁人學都學不來的儒雅風度,好像是一塊被寒冰凍住的暖玉,即使周身盈滿寒霜,暖意還是從細縫中緩緩往外滲。 霜下客看了一會,突然靈光一閃,立刻背過身去唰唰唰又寫了起來。 明修詣輕輕張開修長五指,一個沾滿汁液的漆黑珠子安靜躺在他手中,上面露出絲絲縷縷的魔息。 因為那珠子被消失,原本還在掙扎的藤蔓倏地安靜下來,徹底不動了。 宮梧桐已經踩著花落了下來,高興地像是自己的本事似的,還臭美地掐了一朵最漂亮地戴在自己腦袋上,反手將那不要的曇花丟給明修詣。 明修詣一把接住花,隨手收起來,將手中的珠子捧著送給宮梧桐。 “師尊?!?/br> 宮梧桐心情大好,抬手摸了明修詣的臉一把權當獎勵,開開心心地將珠子接了過來。 被摸了一把的明修詣再次僵住,茫然捂著臉頰看著宮梧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宮梧桐甩了一巴掌。 宮梧桐一門心思全都在那新奇的珠子上,愛不釋手研究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顛顛跑過去找他哥解惑。 因那藤蔓皆是被明修詣的靈力催生花簇,連花香都是明修詣的氣息味道,宮梧桐在花簇里沾染了一身氣息,連腦袋上的花朵都在微微散發著清冽的味道,一跑過來直接撲了宮禾滿臉。 宮禾終于睜開眼睛,淡淡看他一眼。 “哥?!睂m梧桐兩指捏著珠子,瞇著一只眼睛透過那琉璃似的珠子往宮禾那看,“這是什么???還有魔息的?!?/br> 宮禾見多識廣,撥弄佛珠道了聲法號:“這是魔種?!?/br> 宮梧桐手指一頓:“魔種?” “和寒冰靈種是同一個道理?!睂m禾,“天道恩賜之物,本該是賜予天魔的,只是不知為何會在此處?!?/br> 宮梧桐的視線落在那珠子上。 天魔,李南枝。 天道恩賜之物應該是生來就在天魔身上的,就李南枝那修為不會是被人挖出來的,那只能說明…… 是他自己不想要這魔種。 宮禾掐訣將魔種封住,避免那魔息散發出去引來天魔爭奪:“仔細收好,回去后拿給劍尊看,他和義父會知曉如何處置這東西?!?/br> 宮梧桐手指一動,讓魔種滾到掌心里,五指合攏,突然道:“不?!?/br> 宮禾:“什么?” 宮梧桐將魔種收起來,沖宮禾狡黠一笑:“我留著東西有用?!?/br> “有什么用?” 宮梧桐笑嘻嘻的,像是在說玩笑話似的:“當然是玩啊,萬一有一天我突然想去修魔玩呢?” 宮禾蹙眉:“梧桐,這不是什么好玩的東西?!?/br> “反正這個我拿到就是我的了?!睂m梧桐開始耍無賴,“這可是我家之之冒著生命危險拿來送給我的,是定情信物??!你們不能棒打鴛鴦的!” 宮禾:“……” 剛剛走過來的明修詣:“……” 好在明修詣都已經習慣了師尊的口無遮攔,只是腳步頓了一下就面不改色走了過來,頷首道:“佛子?!?/br> 宮梧桐立刻就挨到了明修詣身上,道:“是吧,之之,這是你給師尊的定情信物是吧,是的吧?!?/br> 明修詣含著淡笑,道:“是?!?/br> 霜下客在一旁肅然起敬。 他本來覺得明修詣是個正常人,但見他明明被嚇得六神無主卻還是故作鎮定配合小圣尊,連“定情信物”這樣羞恥的詞都能直接應下來,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 也是個奇人了。 宮禾對宮梧桐容忍度極高,知道他現在不清楚,自動將他那些sao話給過濾了。 見宮梧桐不愿意給,宮禾只好松了口:“那你拿好,不要亂動,若是這封印被動,我會直接告訴義父?!?/br> 宮梧桐這才開心了:“謝謝哥?!?/br> 魔種已經被取出,下方自然會有昭陽髓,宮禾還記掛著正事,叮囑了宮梧桐兩句便去和霜下客一起挖昭陽髓。 宮梧桐不知道如何取昭陽髓,只好不去跟著搗亂,他四處看了看,還在那寸草不生的地方尋到了幾根埋在焦土里的根莖,瞧著似乎是什么稀罕的靈草,只是被魔種浸染著變了種。 宮梧桐打算挖回去種種看,看看能種出個什么奇葩的玩意兒來。 明修詣任勞任怨在一旁給他搭手挖草藥,垂著眸一派溫和。 宮梧桐嫌棄焦土弄臟了他的手,直接將臟污往明修詣的袖子上蹭了蹭,見明修詣抬頭看他,一點都不心虛,反而理直氣壯得很——反正明修詣穿著黑色衣裳,就算臟也看不出來。 明修詣也不生氣,依然面不改色挖土。 宮梧桐挖著挖著,視線就落在明修詣身上,突然意識到…… 這些年好像自己作了多少妖,明修詣都沒有對他生過一次氣,哪怕說話重一點都沒有。 宮梧桐心想:“他脾氣怎么會這么好呢?” 好到讓挑剔找茬如宮梧桐也找不出任何毛病來。 明修詣還在幫師尊挖靈藥根,他生怕用銳器會將深埋在焦土中的根須給挖斷,便用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挖。 根須錯綜復雜,有時候好不容易挖出一根來下方卻又牽連著更多的根須,但凡換個其他人肯定要不耐煩了,但明修詣好像天生不知道什么叫焦躁,耐著性子將根莖悉數挖了出來。 一根都沒斷。 終于將小腿粗長的靈藥根莖挖出來,明修詣眸子微微彎著,抬眸看向宮梧桐,像是在邀功似的,輕聲道:“師尊,看……” 一直抱著膝蓋看著他的宮梧桐對上那雙如同青釉似的眸子,紫眸微微一縮,心臟驟然狂跳起來。 第68章 你敢得很 像宮梧桐這種性子強勢不聽勸的,且身份地位年齡到了這種地步,其實喜惡是很難被改變的。 他自少年時就喜歡清冷師尊和陰鷙徒弟的話本,自然而然對那些青梅竹馬毫無興趣,哪怕周圍的人好上了天,他也根本瞧都不瞧一眼。 即使是知曉他三個徒兒本性并不是他之前所想象的那樣,宮梧桐依然堅定著“陰鷙徒弟”的妄想,期望有朝一日他小徒兒明之之會性情大變,對師尊大逆不道。 只是現在,宮梧桐看著清風霽月的明修詣,突然不可自制地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念頭。 他希望明修詣一直如此。 一直這般光風霽月溫潤如玉,不會步入天道命輪中那入魔陰鷙的路。 明修詣見宮梧桐有些出神,微微偏頭,一綹長發落在肩上,輕聲道:“師尊?怎么了?” 宮梧桐如夢初醒,不著痕跡打了個哆嗦,“哦”了一聲:“沒事,把這個收起來吧,旁邊還有一株……” 明修詣很懂得察言觀色,接口道:“我幫師尊挖出來?!?/br> 宮梧桐不想弄臟自己的手,便抱著膝蓋蹲在一旁,看明修詣忙來忙去。 明修詣無論做什么事都很認真,除非將事情做完,否則絕對不會分心放在其他不相關的事上。 但他這回在小心翼翼挖靈草根莖時,余光無意中瞥見宮梧桐正在揪著他的衣袖擦自己手上的臟污,微微一愣,強迫自己停下手中的動作。 “師尊?!泵餍拊剱灴纫宦?,運轉水靈力憑空凝出一汪水往宮梧桐面前送去,“用這個洗吧?!?/br> 宮梧桐將明修詣的袖角松開,嘀咕道:“怎么,怕我把你衣服弄臟???” 明修詣瞅著自己已經被宮梧桐蹭得全是泥污的衣袖,心想已經夠臟了還能臟到哪里去? 宮梧桐將手伸到那帶著些溫意的水里,哼哼唧唧地洗手。 明修詣唇角帶著一抹笑,繼續在一旁挖靈草根。 睢相逢已經在旁邊待了許久了,宮梧桐和明修詣卻像是眼瞎了似的,根本沒瞧見他,反而你看我一眼我給你洗手,把睢相逢噎得直翻白眼。 睢相逢也沒湊上前去自討沒趣,反而去周圍轉了轉,找了一堆毒靈草。 他自幼被試毒,身體已是毒蠱之軀,那些毒草又沒資格成為他貌美如花的“女兒”,見到后絲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揪下,隨意辨別了一下毒性就往嘴里塞。 等到睢相逢將周圍因魔種而運生的毒草吃了個七七八八,溜達回去的時候,明修詣已經幫師尊挖好了草藥根莖,正在垂著眸用水靈力給自己凈手。 宮梧桐已經不在他身邊了,那雪白花簇中隱約傳來他歡喜的聲音,應該是宮禾和霜下客尋到昭陽髓了。 睢相逢滿臉古怪地走過去:“之之啊?!?/br> 明修詣將手洗好,嗅到睢相逢身上的草藥味,奇怪問道:“二師兄方才去哪里了?” “呵?!鳖∠喾昀湫?,“難為你還記得我?我還以為你被師尊美色所惑,連還有個二師兄都忘了呢?” 明修詣:“……” 明修詣往往不會和關系親密的人爭辯誰對誰錯,哪怕知道睢相逢在無理取鬧也不會去反駁,從善如流道:“對不住?!?/br> 睢相逢神色更古怪了,他拽著明修詣走到一旁,離宮梧桐遠了些,才壓低聲音道:“明之之,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對師尊存著大逆不道的心思?” 這種問題睢相逢已經問過一次了,明修詣沒有像第一次那般失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耐著性子道:“師兄,你以為我敢嗎?” 睢相逢幽幽道:“我看你敢得很?!?/br> 明修詣:“……” 明修詣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釋才能證明自己對師尊是清白的,只好閉嘴無言,任由睢相逢去猜——反正自己不給回應,他很快就會自討沒趣不說此事了。 睢相逢還在喋喋不休:“師尊身上有一半魅魔血脈,本就是重欲之人,但這些年他別說開葷,就連rou腥味都沒嘗到過,你可知是因為什么?” 明修詣:“……” 明修詣雖然一直都知道對醫修來說身體就是一具皮囊,但每每還是被睢相逢的話給震住。 什么叫……開葷?